夜里的潞王府灯火辉煌,府中下人来去匆匆。
王府后花园,提前赶到的诸臣正围着朱常淓的立体舆图新奇的谈论着。
花园中,已经摆好了宴席。荷塘月色,莲香蛙鸣,假山假水好风景,让人心旷神怡。
一方小亭中,卢若腾独自坐在其中,他不太喜欢热闹。
窸窣的脚步响起,石径上走来一人。
正是浙江都司指挥使林武德。
“卢藩台,怎么不与大家一起?”
“呵呵呵,本官喜欢清净一些。”
林武德坐在了亭中,有意无意地瞄着卢若腾。
“林指挥是有什么事情吗?”卢若腾问道。
“嗷,就是想打听一下杀害任按察使的凶手查到了吗?”林武德假装轻松地问道。
自从任天安被害之后,林武德就害怕极了,一直躲在都司衙门,没有要紧的大事那是绝不出门。
看到林武德小心翼翼的样子,卢若腾心中有些好笑,大概是上次在那处鞑子窝点的小院中,林武德被潞王给吓坏了,所以才如此敏感。
“是敌军谍子所杀,林指挥不必多心。”
“为何要杀任按察使啊?”
卢若腾也看过陈洪范的供词,任天安发现了他的行踪,所以被那小乞丐灭口。
本想告诉林武德,但卢若腾忽然心中一惊,眯起眼睛看向了对面这个一脸无辜的都司指挥使。
林武德自觉多嘴,急忙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然后尴尬笑道:“我这破嘴,就是顺口一问,藩台不必当真。”
但卢若腾想的可不是这个。
任天安向来圆滑胆小,不愿多事,又怎么会一个人就敢去跟踪陈洪范?
何况那日大雨,他又为何独自想要去提审牛三?
一连串的问号涌上心头,卢若腾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子沉思起来。
林武德见状,便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小亭。
看着林武德的背影,卢若腾似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真相。
“浙直总督张国维大人到!”
“杭州知府张印立大人到!”
随着两声通传,张国维与张印立一起走入了园子。
张印立有些焦急,他想赶紧向潞王禀报刚才的事情,于是便找到了园子中侍立的小太监,让其带他去见潞王。
王府书房,朱常淓正一个人筹谋着整军的方案。
“监国,张印立大人求见。”门外,传来通报。
“请进来。”朱常淓坐在案前,一边提笔写着东西,一边埋头说道。
张印立匆匆走进,行礼后,便立刻将事情告知了朱常淓。
“刘念台的学生啊,这些儒生,不好好读书,添什么乱啊,可惜了!”听完张印立的禀报,朱常淓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叹息道。
张印立听出了潞王这是要不留情面的处置,便赶紧凑前提醒道:“监国,蕺山先生德高望重......”
“法不容情,岂能因名望轻忽?”朱常淓脸色严肃道。
在始皇帝的心中,律法乃是维系国家的根本之一,尽管看过千年的王朝变换,但他依旧这样认为。
“监国所言极是,臣想得太多了。”张印立急忙点头称是。
“不过嘛,倒是方式上可以照顾一下。”朱常淓想了想,补充道。
当年秦法被诟严苛,始皇帝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郡县官吏大多军转,执行起来简单粗暴,再加上六国新定,人心未附,六国贵族恶意曲解,夸大其词,所以导致百姓严重误解,移恨朝廷。
张印立一愣,意外的看了潞王一眼。
“监国圣明!”
“罢了,本王得空亲自走一趟吧,此事你不必管了,还是抓紧时间安抚城中百姓,将此战城中的损毁统计清楚,看看如何补偿百姓!”
“监国真乃是......”
张印立还没夸完,朱常淓就笑着打断道:“行了,你夸本王升不了官,百姓夸你才能升官。”
一句玩笑,令张印立尬笑了起来,赶紧告退离开。
出了书房,张印立赶紧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也不知道潞王是瞎蒙的还是真的能洞察人心,他这个知府干了两任多了,一直不上不下,早就想升一升了,可这两年风云变幻,朝廷都朝不保夕,谁还管他一个知府呢。
书房中,朱常淓对李宝说道:“本王监国以来,参我把杭州民生管的井井有条,也算大功一件,是该给他挪一挪位置了。”
“奴婢不敢妄言,但奴婢有所耳闻,自开战以来,百姓死伤不过百数。”李宝委婉的说道。
朱常淓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皱着眉头看向了李宝,问道:“你不会是收了张参我的银子吧?”
李宝吓了一跳,连声喊冤道:“监国,奴婢哪儿敢啊,奴婢跟着您有吃有穿,啥也不图啊......”
朱常淓随即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拍拍李宝瘦弱的肩膀,安慰道:“玩笑而已,看把你吓得!”
李宝不敢直视,低着头委屈地小声说道:“奴婢要被殿下吓死了。”
“好了好了,该开宴了。”
说着,朱常淓便出门而去,李宝赶紧跟在身后。
......
花园中,内阁三位阁老也已经到了,正围坐在亭子中歇息。
兵部朱大典,右侍郎张秉贞纷纷到场。
义军钱肃范,靖南侯黄得功尽在园中。
路振飞因要督水师转运浙东义师入杭,所以提前派人向潞王说明了原委,没有赴宴。
朱常淓龙行虎步走入了花园之中。
见园中诸人三三两两,便大声道:“诸位,入席吧!”
众人见潞王来了,纷纷起身拜道:“拜见监国!”
宴会开始,佳肴满桌,酒香萦绕。
文武依次分坐两列,每人面前皆是一方小桌。
“今日没有歌舞美人,诸位不介意吧?”朱常淓左右看了看,出声问道。
众臣纷纷摇头,心想潞王的开场白有些不一样啊。
“此次暂时击退清军,全赖诸位臣工同心戮力,本王先敬诸位一杯!”朱常淓举杯一饮而尽,又说道:“也因各营将士用命,本王再敬为大明而死的勇士们一杯!”
连饮两杯,底下的众人面色肃穆,但心中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寻常。
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就连方国安这样的武将都感觉到了。
朱常淓放下酒杯,看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脸上,沉思片刻,开口道:“此战以来,军制稍显混乱,义军官军混杂,不利后续统帅,故本王决定,整编新军!”
言毕,满座臣子都略显失望,唯有方国安面色一喜,此战,他方营兵死伤最重,几乎全灭,现在他这个总兵差不多就是个光杆了,整编新军,他手下就又有兵了。
座下,黄道周准备起身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姜曰广按住了。
高弘图也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黄道周是想劝朱常淓登基,但显然,朱常淓现在并无此意。
“钱部义师八万,黄将军部精骑两千,城中老兵万五,再从参战民壮中遴选三千,凑足十万之数,编练京营!”
朱常淓说完,看着下面众臣的反应。
三位阁老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坐着。
黄得功也是一副释然的表情,默默地喝着酒。
方国安眼中冒着星星,一脸期待。
编练京营,方国安已经在做提督京营的美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