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少年凌波擎剑去,何日刺得蛟龙回?
部将闻言,面色一滞,将原本还想说的话全部吞咽了回去。
脖颈上的青筋渐渐隆起,他知道,将军这是首战便是死战。
“末将遵命,这就去发号!”
不多时,明军靖海水师左先锋镇旗舰,高高挂起了黑边红底,绣着金色“靖海”二字的战旗。
别船望见,纷纷悬此旗回应。
鲍承先看见明军在风雨中升旗,有些疑惑,不知明军何意,便下令前军全力开炮。
左先锋镇悬起靖海军旗后,开始在清军射程外,变换阵型。
全镇舰船,呈箭矢状,中军旗舰位于箭头与箭杆的结合处。
明军水师变阵之快,配合之娴熟,令清军为之一惊。
鲍承先更是稍显目瞪口呆,暗暗道:不愧是郑家的水师,怪不得当初能打败红夷人,称霸南洋。
清军前部战船一百五十,炮火将整个江面全部锁死。
见明军呈冲锋之势,清军的水师将领纷纷讥笑起来。
鲍承先也是疑惑,难不成明军要硬抗火炮?
这岂不是送死之举!
正在这时,明军鼓号齐鸣,雷公怒吼,电母啸叫,在这疾风骤雨之中,大明靖海水师的左先锋镇,向着清军发起了勇猛的冲锋。
“哈哈哈,这明军的水师将领莫不是没有脑子?”
“我军火炮迭起,密不透风,这般冲锋,真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且看他幸存几何!”
“我大清水师,船坚炮利,今日就与这南洋霸主碰一碰。”
围在鲍承先四周的清军将领议论纷纷,嘲笑着明军的愚蠢行为。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明军的先锋战船开始奋力突击。
清军火炮在狠狠倾泻,但明军战船就像是过江之鲫,迅速地接近清军。
但毕竟火炮之下,人人平等,明军转眼便损失了十几条船。
旗舰之上,那带着蓑衣斗笠的明军将领,面色沉毅,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副将看着沉入江水中的己方战船,心如刀绞。
“突击!继续突击!”
明军将领挥手大喊,风雨扑进了他的口中,灌了一肚子凉气。
见战鼓声弱,他摘去斗笠,走到了鼓旁,接过士卒手中的战鼓,亲自擂鼓助威。
士卒愤慨,水手发力,各舰齐驱向前,友军虽沉亦奋而不顾。
很快,明军在损失了将近三十条战船后,冲破了清军火力封锁,杀入了敌阵之中。
两军战船交错,开始炮战,或是接舷跳帮。
明军将领自亲兵手中取过铁叉,直接跃上了与自己座舰擦身的敌舰之上。
五百亲兵亦随其跳帮厮杀,清军见有一敌将,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铁叉,还以为是江神现世,瞬间惊惧。
船上,清军只有百十人,面对明军围杀,很快被歼灭。
“将军,都杀干净了!”
“回去,继续冲锋!”
这明军将领率部返回旗舰,甲板上的士卒推开了方才的敌船,开始继续突击。
周遭清军战船发现敌方旗舰,想要围攻,但明军旗舰之上,火炮异常精准。
不多时,鲍承先便看见了零星的明军战船穿透了前军军阵,正在重新汇聚。
他本以为这些明军战船会调头杀回,没想到对方竟然以区区八艘战船,向着中军冲来。
鲍承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郑家的水师竟然这么凶猛?
正在这时,前军有快船逃回,又有一部明军驶过了江湾,出现在了战场前,大约也有百艘船。
鲍承先心中一震,明军难不成要打车轮战?
于是,他急调左军前出,支援正与明军混战的前军。
左军闻号令,开始起锚扬帆。
此时,明军左先锋镇的包括旗舰在内的八艘战船如猛虎扑食般向着清军中军杀来。
鲍承先嗤笑两声,这就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于是点了中军十艘战船,前去拦截。
很快,双方在距离清军十里处遭遇。
明军先敌开火,一炮,便率先打沉了一艘倒霉的清军战船。
那艘船正好被明军击中了火药炮弹,直接原地殉爆。
明军以八对九,火力全开,所有隐藏的火炮全部显露出来。
到了跟前,清军才发现,明军这海沧船配属的火炮竟然比正常的海沧船翻了一倍。
两侧船身的炮口被打开,就像是竖起了炸刺的刺猬一般。
清军想要靠近跳帮的想法,被明军的火炮打得烟消云散。
转眼间,就半数的船只沉没。
清军顺流,明军逆江,虽然机动困难,但奈何明军船首船尾皆有火炮。
纵然是清军战船交错而过,亦会受到明军火炮打击。
明军也没有与错身而过的清军纠缠,在旗舰的率领下,继续向其中军前进。
鲍承先都看愣了,这明军主将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八艘船,即使杀到了眼前,又能有何作为?
清军将领们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明军这般不要命的冲来,有什么意义。
总不会真以为能一举击沉旗舰吧?那把他们大清水师当成什么了!
这时,清军前部由于明军生力军先一步加入战斗,开始溃败。
战船先后被击沉数十艘,落水者不计其数,转眼便被湍急的江水吞没,不见了踪影,连打捞的机会都没有。
这部明军,乃是大明靖海水师右先锋镇,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歼灭了残敌,然后火速前去支援左先锋镇。
清军左军此时已经前出,与左先锋镇旗舰不足三里。
面对百十艘敌船,明军八艘战船以旗舰为中心,列阵迎敌。
旗舰之上,明军将领沉声发令,全然不惧。
副将见敌众我寡,心有忧虑,这般打法,只恐战后,左先锋镇,不复存在了。
“陈将军!给左先锋镇留点种子吧!”
“咱们只要拖住敌军,右先锋镇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闻副将之言,左先锋镇镇将陈魁厉声道:“汝不闻钱塘水师之事乎?”
“何况我部乃先锋之镇,唯有向前,不死不止!”
陈魁的话,令旗舰上下,闻之壮烈。
出发前,海督路振飞亲临舟山誓师。
他没有说太多,只对着全军上下说道:大明水师之威,自钱塘将士复生,当自靖海上下恢弘!
副将狠狠一叹,海督之言,犹在耳中盘旋。
再看这滚滚长江之中,钱塘水师孤勇迎敌的场面恍若就在眼前。
陈魁眼眶微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挂在眼角,仿佛泪水。
清军水师的火炮已经袭来,不断自旗舰上方掠过。
明军八艘战船依旧保持着最高速度迎战。
陈魁亲自操舵,钱塘水师是怎么迎敌来着?
对了,是撞沉敌舰!
今日以我先锋之力,且试试鞑子水师之胆。
“全炮速射,穿阵!”
“别舰掠阵掩护!”
清军见明军竟然不跑,还要向前,但不知是天气影响,还是准头不行,竟无一炮击中明军战船。
以致于明军八艘战船直接插入了他们的阵中。
陈魁督旗舰全速穿行,其余七艘战船竭力掩护。
清军水师左军还想绞杀,但这时,远处的江面上,明军的右先锋镇已经赶来,他们不得不准备迎战。
当陈魁的座船,带着两艘冒着青烟的战舰出现在鲍承先的旗舰视线内时,整个旗舰上鸦雀无声。
“明将何人,竟存向死之心?”
鲍承先自言自语道,望着一里外的敌舰,有些失神。
他本以为施琅已经是足够勇猛,没曾想,明军水师竟然还有更不要命的。
这,不像是郑家的作风。
难道不是郑家的水师?
“去,务必弄清楚敌军所属!”
“是,提督!”
很快,鲍承先的旗舰放出了一艘哨船,挂着旌节,去往了陈魁座舰之前。
“尔等可是福建郑家水师?”
“若是郑家,我家提督有言,大明许你们出战的承诺,我大清翻倍许之!”
“只要郑家倒戈,我主定然呈奏朝廷,到时裂土封王,称霸海外,岂不美哉?”
哨船上,清军的使者在扯着嗓子大喊,每喊一句,船上的士卒就齐声复述一句。
陈魁听得清楚,没想到清军竟然以为他们是郑芝龙麾下的水师,真是可笑。
我堂堂大明靖海水师,逢明主重视,赖能臣操持,如今已是战船上千艘,兵员十二万,区区郑家,何足挂齿?
于是,陈魁便命人前去回话。
“我等乃是大明靖海水师,左先锋镇,当面叛逆之军,还不束手就擒?”
清军使者闻言,骇然,当即调头就走。
陈魁却是狠人,命炮手一击毙之于敌阵之前。
鲍承先怒目,勒军出战,下令摧毁敌船。
这时,风雨渐歇,天上云开。
陈魁惘然一叹,身后友军正在激战,已然是炮火连天。
“尊侯啊,闽地一别,竟成永诀!”
闽地的酒桌之上,还有你未饮尽的烈酒。
曾向汪洋揽日月,定海平江王侯归。
少年凌波擎剑去,何日刺得蛟龙回?
“交心之约,你怎失言?”
正当时,敌炮飞至,旗舰骤吃一击,舰首轻毁,伤亡几人。
旗舰战鼓擂破,纵千军,吾亦杀之!
随船两艘,俱已战殁。
陈魁孤舰向敌,炮击不绝,敌船施小舟围附,欲夺旗舰。
明军鸟铳击退,清军大船欲夹之跳帮,陈魁操控旗舰摆脱。
鲍承先无奈,敌船滑若泥鳅,操船之人,必是老手。
为从速歼敌,清军又发船十艘,兜圈包围,收缩网之。
陈魁见敌船围网,便升帆转向,直冲鲍承先座舰。
清军大急,连忙阻截,众船齐炮,却皆落空。
鲍承先气急,敌军竟在己方阵前,游走自如,真是令人难堪。
正当他准备下令火炮全力击沉之时,座舰北侧,弹丸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