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北渡春闱案(十一)
三声鸡鸣传来,清晨的薄雾笼罩在院内。
吏部的大院内,下值的官吏们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
拱门前,右侍郎章正宸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地前来替换王永吉。
路过的官员都向章正宸问好,章正宸也都微笑着一一回应。
来到公房之内,得知王永吉还在耳房中熟睡,章正宸便没有唤醒他,而是坐在了公案前,开始着手处理案头上堆积如山的公文。
案头右侧,放着一沓公文,章正宸顺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封,发现王永吉已经批阅过,于是便又放了回去。
这时,一名书吏呈来了一封绍兴府的举荐公文。
章正宸接过一看,原来是绍兴知府于颖应吏部的要求,向朝廷举荐的人才。
再一看,竟然是举荐绍兴名士张岱,章正宸看着这封公文愣了半天。
张岱儿子失踪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现在都已经传到了杭州城。
而且据章正宸所知,这张岱是无心仕途的,现在于颖举荐张岱,难道是张岱决定要出山入仕了?
或许是和儿子失踪有关系?
章正宸心中疑惑,于是便拿着这封公文起身前往内阁院内。
今日当值的是阁老黄道周,章正宸找到他时,黄道周正蹲在园池旁,向水中投石戏鱼。
“黄阁老!”
“羽侯,何事?”
黄道周见是章正宸,于是拍了拍手笑着起身。
章正宸将于颖发来的公文递给了黄道周。
“张岱若是入仕为官,这对朝廷是极好的。”
“眼下鞑子与朝廷争夺人才,有张岱表率,想来能影响不少读书人。”
“这事要大办特办,不过还是得尽快找到张岱的儿子和那些失踪的士子才行。”
黄道周表示支持张岱入朝为官,章正宸心中便定了下来。
张岱的背景和影响力实在是太大,要不要召任为官,需要考虑诸多,所以章正宸才来向内阁问计。
“多谢黄阁老指点,下官明白了。”
“谈不上指点,要风光大用,但也要从头做起,这很重要。”
章正宸领会,这张岱科举不中,没有做官的经验,所以不能直接委以重任,虽然他名气很大,但是也要按照潞王定下的规矩,量才录用。
于是章正宸返回了吏部公房,批复了这封公文,发挥文选司,交其执行。
文选司的公房是单独的房间,在吏部别院的西厢房。
很快,文选司便派遣快马携带召任公文向绍兴而去。
章正宸正伏案办公,这时王永吉睡眼惺忪的从耳房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见章正宸已经坐在了公案前,于是说道:“羽侯,你可算来了,我是熬不住了。”
“哈哈哈,修之兄辛苦。”
“唉,马上要召任第二批备选知县了,可有羽侯忙了。”
“无妨,交给在下便可,修之兄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哎,对了,庄兰生和楼庆良这两人去了镇常两府察官,一直没有奏疏发回,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该遣人去问问了。”
“嗯?两人一起去的?”
“是,察官结果如何,也迟迟不报。”
章正宸闻言,皱起了眉头,两司主官亲去察官,还迟迟没有回报,感觉有点奇怪。
王永吉揉了揉眉心,眼神无意间瞥到了桌上的公文。
忽然手上动作一停,迷糊的双眼也渐渐睁开。
章正宸见王永吉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沓他批阅过的公文上,于是疑问道:“修之兄,怎么了?”
“羽侯批完的公文也放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批示地都在这里,准备批完了再放一起送内阁。”
“那不对,昨夜我批复了各县公文二十一封,这里怎么二十二封,多了一封出来!”
说罢,王永吉便上前,开始一封封检查起来。
他这个人,就是有个小毛病,自己看过多少书,写过多少文,批过多少条陈,都会将数目记下来。
这个习惯,在他曾经就任督师的时候变得更加严重。
翻看一阵,王永吉打开了最后一封公文,看到内容时,顿时愣住。
旋即便双目虚焦,额上隐隐有汗珠渗出,似乎很是紧张。
章正宸发现了不对,于是起身来到了王永吉身后,伸着脖子看向了那封公文。
“十六年,虏寇掠鲁地,鲁抚永吉堵御无术,不阅月连失七十余城,所辖济南、兖州、东昌三府州县尽失,匿而不报。”
“鲁抚率兵尾随虏寇,寇退一城,便收一城,以‘恢复失地’上奏朝廷。”
“十七年,南奔,贿逆党马士英,擢总督山东、河北等地。”
“......”
这封公文上,全然写的是王永吉自为官以来的经历,但都只写了他不堪回首的黑料。
王永吉僵在了原地,脸上渐有痛苦之色。
章正宸看罢,心中默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张口无言。
当时,他也在南都朝廷之中,对王永吉的事情,还是略有知晓的。
这些黑料固然是真的,但是王永吉能在潞王的同意下,被召任为杭州朝廷的吏部左侍郎,不是没有原因的。
章正宸对王永吉的评价:有督抚之才却身困时迫,有忠良之心却势穷力屈。
崇祯初,王永吉调浙江仁和知县。任上建设漕仓、惩刁讼、筑悍海塘,咸着异政。
崇祯十四年,任通州兵备道。任上按地编丁、按丁征徭,民困以苏。岁旱,设法劝赈,全活甚众。之后王永吉擢山东巡抚去之日,民为立祠。
十五年,王永吉接替王国宾就任鲁抚,刚到任,就攻打占据龙山、沧海渊诸山寨的义军余部,率领三百骑与之战斗,未浃月,次第歼其渠首,赦免协从者,收缚散遣殆尽。
一时王永吉誉满京城,有北史(可法)南王(永吉)之称。
但在崇祯十六年,阿巴泰率清军第六次入塞,鲁地几乎沦陷。
御史弹劾王永吉堵御无术,收复空城,之后召对,王永吉引罪自劾,但崇祯皇帝并未降罪,并以王永吉“收复失地”有功,不以为罪,擢升王永吉以兵部侍郎总督蓟辽,驻节遵化。
这件事,一直是王永吉心中的痛楚,也是他最难回首的一段经历。
而现在,竟然有人又将这件事捅了出来,这是诛心之举。
这封公文被人偷偷放在这堆后面会送往内阁的公文堆中,可见其用心。
章正宸环视一圈四面正在办公的吏员,面色肃穆起来。
有人要搞王永吉!
潞王起用王永吉,说明他是知道王永吉的过去的。
但现在有人要抖出王永吉的过失,放大他的错误,毁了他的官声,其人用心险恶。
况且当年王永吉堵御无方,只能说罪不在他,罪在时也!
章正宸记得清楚,十五年,当时京畿、山东、河南等地连年大旱、蝗灾,瘟疫流行,民大饥,官府又横征暴敛,饿殍遍地。
崇祯十四年时,就先有山东李廷实、李鼎铉等人起义,克高唐州、东平府,被当时的山东巡抚王国宾平定。
后有李青山等人也率民众起义,阻断漕运,被总兵刘泽清等人于次年正月间平定。之后王永吉到任,接替王国宾,而留给他的,是一片糜烂。
历尽瘟疫、大旱、蝗灾的鲁地,又岂是王永吉一个凡人在一年之内就能恢复的。
城无庶民,地无颗粒,营无兵丁,这种情况下,清兵入寇,鲁抚王永吉又何来堵御之力?
非他无能,实乃无力回天。
但三府丢失,他匿而不报,确有过错。言官御史弹劾,也有针对。
“修之兄,回去歇息吧,交给我来处理。”
章正宸站在王永吉身后,轻声安抚道。
王永吉放下了那封公文,轻轻嗯了一声,显得十分失魂落魄。
此时,朝阳初升,光芒洒进了公房之中。
王永吉疲惫的迎着晨光向着门外走去,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章正宸看着王永吉的背影,重重一叹,暗道:真是艰难,人非圣贤又孰能无过。
这可是一个百姓能为其立祠的大明官员。
有人搞他,看来是想在吏部攫取权力。
王永吉下台,谁能受益呢?
章正宸瞬间就想到了两个人,那便是文选司的庄兰生和考功司的楼庆良。
左侍郎去职,他这个右侍郎大概率进位,而右侍郎的职位,这两人必有其一。
这封捣鬼的公文,一定是昨夜当值的各班吏员之中的有人塞了进来。
章正宸心中一沉,当即下令召集吏部各房各司昨夜当值的全部官吏。
他要亲自将这个老鼠给揪出来,看看是谁在背后授意。
王永吉出了政院大门,府上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他。
马夫见王永吉疲惫不堪,于是赶紧上前去扶。
“老爷,您可算是能歇息了。”
王永吉没有说话,在马夫的帮助下,钻进了马车之中。
他刚一进车内,就看见落座之处,上面搁着一个信封。
王永吉瞬间回首,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车夫。
旋即便转回头来,拿起了信封,上面一片空白。
反复琢磨了半天,王永吉还是打开了信封。
快速看罢,马车此时已经缓缓启动,王永吉平静地说道:“去潞王府。”
车夫当即勒马,调转车头,向潞王府行去。
辰时中,王永吉拜见潞王,朱常淓在王府正堂接见。
“修之免礼,坐下说。”
朱常淓刚刚在花园之中舞了一番剑,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在向外渗。
王永吉没敢坐,而是双手将那封信直接奉上。
李宝上前,将信封转递到了朱常淓手中。
朱常淓疑惑地打开一看,竟是伪朝给王永吉送来的招降信。
署名正是伪朝吏部侍郎陈名夏!
之前户部主事陈之遴也是收到了陈名夏的招降信,伪朝挖墙脚已经挖到了杭州。
见王永吉惶恐模样,朱常淓拿着信,转身走到烛台前直接烧了。
“本王信任修之,君子论迹不论心。”
“修之,你精神不佳,李宝,取两根上好的百年老参给王侍郎拿回家补补气血。”
朱常淓将那封招降信当着王永吉的面烧掉,王永吉心中顿时轻松了许多。
听到潞王赏赐自己,王永吉当即拜谢。
李宝取了人参交给了王永吉后,王永吉便告退出府。
望着王永吉的背影,朱常淓感叹道:“梧桐引凤凰,牡丹招蜂蝶。”
自身足够强大,人才便会自己来投靠。
挖墙脚,不过是末流之技罢了。
朱常淓十分不屑清廷的手段,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潜藏在内部的毒虫,还是给彻彻底底的清扫干净才行,不然时间久了,会惹出病来。
“李宝,杭州这边也动一动,流毒未清啊。”
“是!殿下。”
王永吉出了王府,他那马车的车夫已经不知所踪。
只留下一架空马车停在街边。
王永吉也不奇怪,自己坐上了车辕,驾着马车归家。
......
辰时末,杭州城艮山门。
一骑快马绝尘而来,手持令箭,背负信匣,腰系布告,自艮山门疾驰大呼而入。
“鄱阳湖大胜!破清军五十万,斩虏将百员,缴获无数,贰臣洪贼北遁,收取两昌,克定九江,江西全境光复!!!!”
“王师光复江西,捷报捷报!挡道者死!”
“清军大败,江西光复,捷报来传,速速让开!”
骑士向着潞王府疾驰,兴奋地放声嘶吼,声震周边。
街上的行人皆纷纷避让,听到骑士的喊话后,顿时沸腾起来。
人们先是震惊,许久之后,便欢呼起来。
菜市河上,欢声雷动,贩夫走卒,皆奔走相告。
江西捷报传来,满城欢庆,朝野震动。
狂欢的百姓跟随报捷的快马涌至潞王府门前,高呼万岁。
六部官员皆匆匆向王府赶来。
回到家中的王永吉,刚躺下歇息没多久,便被这震天动地的呼声惊起。
下人来报,江西大胜,报捷的快马已经赶至王府。
王永吉匆匆穿衣,连忙飞奔出门,策马驰去王府。
此刻的潞王府,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
牛三为保安全,自小吴山军营调来了直卫兵卒维持秩序。
府内,朝中官员已经在前堂聚集,带下官员上百,在内阁诸位阁老的率领下,静静等候。
而朱常淓此刻,却是带着李宝,在后花园的临水亭中静静独立。
水池上,朦胧的水汽氤氲。
在朝阳的照耀下,池中的金鳞闪闪发光,就像是即将要幻化成龙一般。
朱常淓不知为何,这一刻格外的平静。
尽管满城的欢呼声清晰可闻。
江西,光复了!
自此后,江南一统!
浙闽湘赣,连为一体,朝廷实力天翻地覆,只需积粮练兵,假以时日,便可剑指中原,光复京师!
江西一下,湖北清军兵力空虚,收入囊中不在话下。
收取了湖北,则可坐视清军之变而待时出击。
“今日,是正月十七日,李宝,记下了吗?”
“回殿下,记下了。”
说罢,朱常淓便转身,向着前院走去,准备大会群臣,对西征将士论功行赏!
......
无锡,高桥镇,野村。
在救下王水云之后,严起恒便知龙王庙已经不安全,鞑子没有得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带着负伤的郑遵谦、陈贞慧、王水云三人在京营三名老卒的掩护下,撤回了竹苑高桥镇陈贞慧的竹苑之中。
郑遵谦受了贯穿伤,伤势很严重,已经有发热迹象,急需药物治伤。
于是严起恒便命一名老卒入城,去药铺买药。
老卒乃是夜不收出身,从军二十载,历战无数,经验十分丰富。
入城之后,他没有直奔药铺,而是选择了观察。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城中二十余家药铺,门前都有盯梢的,虽然有伪装,但又如何逃得过精锐夜不收的眼睛。
除此之外,这些药铺所在的街面上,县衙的衙役巡逻的异常频繁。
无奈之下,老卒只能折返出城,准备往运河码头看看情况。
结果发现码头之上,也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衙役。
于是他只能折返高桥镇,向严起恒汇报了情况。
严起恒瞬间明白,王朝生必有问题。
他知道王水云受了伤,所以才加强了对药铺和码头的控制。
看来王朝生或许和以顾元泌为首的那帮谍子是有联系的!
那他们待在高桥镇也不安全了,王朝生早晚会找到这里。
万元吉待在城中也不安全了,必须想办法让万元吉撤离,还得把羁押的冯厚敦也救出来才行。
可是现在郑遵谦受了伤,他麾下只剩下六名老卒,实施起来实在是困难。
严起恒心中焦急,时不我待,再拖下去万一鞑子狗急跳墙,对万元吉动手那就事情大条了。
巳时初,在外放哨的兵卒传来消息,有十几名衙役进入了高桥镇。
严起恒大惊,急忙下令退往高桥码头,乘船入水,躲避搜查。
一行人赶到码头之时,竹苑便被衙役包围。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元泌,他们已经换上了无锡县衙的官差皂衣。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人,真实身份乃是清军汉军旗的精锐营兵,都是自江北偷渡而来。
见竹苑之中有人待过的迹象,顾元泌断定人没有跑远,一瞬间便想到了高桥镇码头,于是带人急追。
所幸严起恒等人先一步登船入水,顾元泌等人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乘船北去。
船上,严起恒深深松了一口气,可是立马又担忧起来。
不放心万元吉的严起恒在向北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寻了一处野渡,放下了那名夜不收出身的老卒,吩咐其潜入县城,找万元吉示警,让其往城西的王记包子铺避祸,等待他携援归来。
老卒领命,徒步绕路赶往无锡城。
随后,船只起行,直奔武进县。
严起恒看着远去的渡口,消失的老卒,眉宇忧色深重。
无锡沦陷了。
是的,是另一种方式的沦陷。
知县王朝生大概率是鞑子扶持的人,以瞒天过海的方式控制了无锡县衙,掌握了无锡的大权。
再想那县兵都尉王喜,多半也是王朝生的人没跑了。
而鞑子的谍子能肆无忌惮的在无锡屡屡行凶,也正是因此而无所顾忌。
这是另一场战争,鞑子在军事上失败之后的无声反扑。
好在因为张鉽失踪案的牵引,让他发现了这般阴谋。
若是鞑子的这个计划没有失踪案上的失误,还真是难以察觉。
严起恒不敢想象,若是无锡真的顺利的被王朝生掌控,会是怎样的后果。
其他的县,又会是何种情况?
一旦这些县府被鞑子渗透掌握完全,届时鞑子再出兵渡江,而州县背刺响应,后果不堪设想。
舟船向着武进县驶去,消失在了运河之上。
消息很快送到了王朝生的耳中,得知又让人逃脱,王朝生不禁大怒,当着顾元泌的面,直接砸了砚台。
顾元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头不语。
“来不及了,动阮大铖吧!”
“这帮人跑到武进,一定会躲进大将军王翦的麾下,你杀不了他们了。”
“你亲自赶往武进,就说无锡县公干,想办法除掉阮大铖。”
“这回再失手,你懂规矩吧?”
顾元泌咬咬牙,这回要是再失手,他就只能跳出来给王朝生挡刀了。
王朝生现在有些暴躁,原本顺顺利利的计划,竟然现在麻烦百出。
说起来,还得怪阮大铖操之过急,行事太过张扬。
最要命的还是他竟然把张岱的儿子也给连哄带骗,弄到了高桥,绑去了江北。
张岱,也是江南名士,自然也是在陈名夏的招降之列。
但张岱不愿出仕,定然与阮大铖闹翻了脸,心存报复之意的阮大铖就盯上了他的儿子张鉽。
一旦引诱,张鉽果然上当,动了渡江北上,参加三月春闱的心思。
张鉽被安排到了高桥的水云草堂之中,成为了阮大铖的招牌,用张鉽的背景吸引了一大批高桥的士子。
但错就错在阮大铖心太急,想要一次性弄走几十人,结果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以至于现在牵连到了王朝生,弄得他极为被动。
王朝生越想越气,阮大铖真是该死。
他为了成功渗透镇常两府各县,筹谋已久,阮大铖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
是清廷内部两股势力的误打误撞。
阮大铖还特意动用陈名夏的关系来帮他成为无锡知县,殊不知,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事情。
当时接到阮大铖的那份吏部公文的时候,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感叹于陈名夏的能量。
他没想到陈名夏竟然在明廷之中,也有安插的人。
顾元泌知道事态紧急,匆匆离去,带着麾下人马策马狂奔,直趋无锡。
......
一个时辰后。
无锡馆驿。
严起恒派来的老卒见到了万元吉,说明形势之后,万元吉心中一沉,无奈一叹。
此时,他身边有四名京营悍卒,万元吉不再犹豫,直接他们杀上楼去,抢出冯厚敦,然后撤离馆驿。
看守冯厚敦的还是两名衙役,两人正说着闲话,忽然就见有人上楼。
正上前准备阻拦,却不想眼中寒光一闪,便被割破了喉咙,惊恐身亡。
京营悍卒迅速救出了冯厚敦,带着万元吉一起奔出馆驿,直去城西王记包子铺。
......
与此同时,盛怒的王朝生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布局。
自古名将未虑胜先虑败,王朝生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把赌注全部押在顾元泌身上。
于是他心中一恨,唤来了几名心腹杂役,吩咐他们前往馆驿,控制住万元吉。
他要将万元吉攥在手中,以备必要时候。
当王朝生派去的人赶到时,万元吉等人已经不知去向。
杂役匆匆向王朝生汇报,得知冯厚敦也不见了,看守的衙役被杀身亡,王朝生心惊不已。
坏了,万元吉有备!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
运河,武进河段。
严起恒照旧坐在船头吹风沉思。
这时,船舱中的王水云忽然向严起恒说道:“严大人,到了武进,可否让我去安顿一下名下的产业?”
“下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要向他们交待一番。”
严起恒想了想,觉得此乃人之常情,并不过分。
再加上王水云检举有功,罪责不重,正好是顺便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
王水云连声感谢,复又陷入了沉默,只是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香囊。
那是他孩子满月之时,他挂在孩子身上的香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