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嘉大厦的总裁办在顶层,从地下车库的专用电梯直达,凭指纹解锁。
顶层另设了前台。进门是长长的走廊,依次经过秘书和助理们的办公区,会客室,然后是特别助理宁谦的办公室,紧邻着专用电梯口,也相当于一道门禁,里面才是总裁的办公区域。
这样,即便来总裁办办事的人,也是见不到总裁的。找总裁,除非问特别助理宁谦,或者查看总裁的车。
当然,宁谦说的也未必是实话,总裁的车也很有可能是司机小武故意开走,或者故意停在专用车位的。
离开一周多了,今天,沈嘉树特地让小武把车停在大厦门口,从正门走了进去。
他淡淡地回应着周围人的招呼,径直走向里面的总裁专用电梯。
沈嘉树那张脸过分英俊了,大概只适合闪耀在影视作品里,出现在现实的职场中太不真实,自带了一种凛然不容冒犯的疏离感。
沈嘉树本身也无意打造什么亲和力,就像不必苛责名医的态度,自有疗效说话。
宏嘉集团作为一个神话般的存在,是由沈嘉树一手打造的,恩威并施更加行之有效,完全没有必要刻意接地气。
年底了,整个宏嘉大厦工作都很忙碌的。现在总裁回来,集团上下的氛围更是肃正了许多。
宁谦已经等在顶楼专用电梯的门口,问了一声好,随沈嘉树进了办公室。
小秘书冲好咖啡离开,宁谦就打开了记事本,开始一条一条地汇报工作。
宁谦的汇报一如既往的行云流水、有条不紊,直到他眼睁睁地看到——
这位位高权重,挺拔健硕,穿着一身深色硬线条三件套高定西装的大佬,从手提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拳击手套……哦不!不是拳击手套,是一个彩色的,圆滚滚的皮质玩具,貌似是一匹小马!
沈嘉树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小皮马,眼底闪过一丝柔情,抬眼问宁谦:“好看吧?”
宁谦瞠目结舌。
他是集团里除了左强以外,唯一知道沈嘉树这几天去向的人。
E市,他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在中学地理教材中都未必出现过,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宁谦纳闷:总裁在E市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宁谦那里,沈嘉树只得到了一个短促的“啊”。
他并没在意,把小皮马摆来摆去,一番斟酌,最后摆在了电脑边上。
端详良久,又调了调角度,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沈嘉树的办公室开阔明亮,装饰和色彩都很沉稳,硬朗大气。
混进了这么一个q版小皮马,还是枣红色、墨绿色与土黄色拼接撞色的,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宁谦接住了几欲掉落的眼珠子,收敛心神,继续汇报。
沈嘉树也专注起来了。忙碌本就是他的日常状态,现在更是,案头已经堆积了很多材料要看,oA里有一系列的请示等待批复,会见的时间表也排得满满当当。
汇报到最后,宁谦说:“新发地产的梁总已经到了,在楼下的会客室等着呢。”
沈嘉树眸色深沉,未置可否,低头开始处理oA文件。
宏嘉集团的业务除了对外贸易那一块,主要是央企主产业链上的配套精密制造业,跨行业跨地域,业务相当复杂,沈嘉树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
集团成立之初清理门户,为防止其他董事和股东的极限反弹,进行过几轮融资并购,新发地产是最后并购进来的控股子公司。
沈嘉树毕竟海外归来,虽然有盛宏的家世作为国内的根基,还是对房地产行业这种特别依赖地方关系的行业,持谨慎态度。
特殊之处在于,并购新发地产是盛宏提出的建议,这种情况十分罕见,沈嘉树也就没有反对。
毕竟,宏嘉集团,是盛宏的宏,沈嘉树的嘉。
几年下来,沈嘉树觉得老板梁万兆的确是个做事的人,管理运营还是很有一套的,所以对他过问不多。
梁万兆自知新发并非沈嘉树嫡系,所以感觉上总隔了那么一层,一直谨小慎微,不想还是出现了人为泄密丢标的事故。
丢了也就丢了,问题在于丢给了老对手胤尚集团。
胤尚集团与宏嘉集团完全不同,其业务就是从清算资产包开始的。
傅胤尚凭借着傅氏家族的深厚背景,亲自疏通关系、融资、拿地,及至开发建设。
在地产方面,沈嘉树完全没有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按照行规,在招投标上陪跑的事情时有发生,两家也都互相帮助过,彼此心知肚明。
经过暗查,泄密的人是梁万兆的属下,论起来甚至是他的一个远亲。
刘铁东本是老板梁万兆的远房亲戚,这次演绎的不过是“升米恩,斗米仇”的老套桥段。
刘铁东攥着新发地产的秘密讨好女友,女友笑纳,把它作为进入胤尚集团的投名状。
无商不奸,也无商不贪。这一次是肉送到嘴边了,傅胤尚没有不咬一口的道理。
沈嘉树本来并不在意落标,如此落法,实在窝囊。
梁万兆被晾了两个多小时,才被宁谦领进了总裁办公室。
梁万兆是一个高大白胖的北方人,此时身躯有些佝偻,脸上铺满一种病态的红潮。
他显然比沈嘉树更觉得窝囊,羞愧、愤懑、狼狈都写在脸上,连连搓手:“沈董,都是我的错误,都是我管理无方。”
沈嘉树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示意他坐下,蹙眉道:“梁总,事情已经发生了,总结教训,尽量弥补吧。你这气色,要注意血压啊。”
“谢谢沈董关心,我吃了降压药了。”梁万兆仿佛终于遇到亲人了,激动不已:“唉。按您的指示,我忍着,回家都不能说啊,我老婆本来就嫌弃我家亲戚多,我儿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去跟刘铁东拼命的。”
“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沈嘉树平静地提问,终止了他喋喋不休的诉苦。
梁万兆依然激动,咬牙切齿道:“刘铁东泄露商业机密,是犯罪,决不能姑息迁就,咱们是有证据的,白眼狼,一定要把他送进去吃牢饭。”
沈嘉树看着这位东郭先生,未置可否。
梁万兆检讨道:“当然,这件事我是要负领导责任的,制度不全,监管不到位,我愿意接受处罚。”
见沈嘉树仍没表态,梁万兆有些不安,只能继续说下去:“真的,沈董,扣工资,奖金,行政处分什么的,我都接受。”
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
董事会对新发地产的亏损和负债多有诟病,本着顺应政策导向,一直都在呼吁收缩规模。
同时,觊觎新发地产的人不是没有,看好梁万兆椅子的人已经蓄势待发。
梁万兆是否能继续执掌新发,并非盛宏能控制的,而且盛宏似乎也无意护他。
跟集团的其他决策一样,这件事,完全由沈嘉树一票定乾坤。
室内一片安静,梁万兆只觉得后背发了一层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