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作为一县之长,其日常事务非常的繁重且涉及多个方面,既要管理户籍、征收赋税、安排差役,还要审理案件、劝课农桑,安置流民、维护治安,也要举办学校、表彰善行、赈灾救济。
总之整个鸣沙县的大事小事都要经过鲍大人的首肯,在如此繁忙的事务中,鲍大人还要抽空思考怎么安慰伤心的刑昭昭,以及如何向刑昭昭表明他的心意。
因为阿毛的离世,刑昭昭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善解人意的鲍大人觉得若在这个时候向刑昭昭表明心意,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鲍大人踌躇不决,并不代表旁人也会犹豫不定。
夏春荣,东关村人,赐同进士出身,身为鸣沙县县丞,已经辅佐过三任县令,他在任上虽兢兢业业,却也无功无过。
若硬要让人评价,那么与夏大人打过交道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很无趣的人,既让人挑不出错来,又让人寻不到优点,所以才会在同一位置上稳坐了六年时间,既得不到升迁,也没有降职,成为一桩传奇。
时年三十有二的夏大人,一直未有婚配,据他一次酒后无意透露,他心里藏了一个别嫁他人的青梅,他一直走不出伤痛,便将婚事耽搁下来。
这便是他另一项无趣的佐证,旁人爱而不得,难过几天,或者几月,最多也不过难过几年也就过去了,偏夏大人为了那个别嫁的青梅一直迟迟不肯娶亲,连旁人送她美貌舞姬也不肯收。
当所有人都默认夏县丞要为那个别嫁的青梅守身至死时,他郑重请了鸣沙县里身价最高的谢媒婆,去向鸣沙县衙从事仵作行当的刑昭昭说亲。
望着矮矮胖胖的谢媒婆,刑昭昭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婶子,你说的是谁?”
“自然是县丞夏春荣夏大人。”谢媒婆呵呵的笑,“想来你们同在衙门,每日里同进同出,夏大人便瞧上了姑娘。”
刑昭昭嘴角抽了抽,“谢婶子,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夏大人与我娘亲同村,按着辈分我该唤他一声三表叔的。”
“没错没错。”谢媒婆先表明自己并未说错媒,然后才解释道:“你娘与夏大人虽是同村,却是远的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亲,你幼时不过因着同住一村,才唤他一声三表叔,其实你们算不得正经亲戚。”
“可是 ……可是 ……”先不说两家有无亲戚关系,便是一个也算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突然说要娶她,就已经是件很诡异的事了。
一个专业的媒婆,绝不会让话掉地上,她看刑昭昭说不出话来,于是笑容和蔼道:“是是是,我知道夏大人比你大了一些些,但是 ……姑娘呀,听婶子一句劝,男人年纪大些才知道疼人。况且,你看夏大人这么多年在女色上向来不沾身,便是这一点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夫君,更不用说他可是咱们鸣沙县的第二人,你若嫁了他可就是正经的官太太了。”
刑昭昭不得不佩服谢媒婆的舌灿莲花,能睁着眼将十六岁的差距轻描淡写说成一些些。要是夏大人早些成亲,估计她只比夏大人的孩子大了那么一些些。对于嫁给一个只比她爹小几岁的男人,这是刑昭昭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斟酌着开口婉拒,“谢婶子,夏大人那般人物,岂是我这种出身能配的上的,我不敢高攀。”
她神情虽诚挚,但谢媒婆可是阅人无数的高手,她看出刑昭昭的不愿意,却也没揭穿,而是顺着她的话道:“你这傻姑娘,男人若有意,就算不得你高攀。”
“不不不,是我身份低微不敢污了夏大人的清誉,若因我的关系让人瞧不起他,背地里说他坏话,那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刑昭昭都有些感激仵作这下九流的身份了。“再者我高堂尚在,您就这般来与我说亲与礼也不合,不如我询问过娘亲意见,再与婶子你说。”
刑昭昭的这个理由,谢媒婆的确辩无可辩,她笑容凝固了一瞬,又转为笑呵呵,“既是如此那我三日后再来,届时姑娘禀过夫人,想来夫人得此佳婿是极为愿意的。”
送走了谢媒婆,刑昭昭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她揉了揉僵硬的脸颊,一转身对上钱团头探究的眼。
她规矩唤他,“师父。”
钱团头也不客气,直接道:“那谢婆子来给谁说媒?”
“师父,你怎知她是来说媒的?”刑昭昭觉得难为情,不太想说,就跟钱团头打哈哈。
钱团头作势举起烟锅,“你信不信我揍你?”
刑昭昭抱头跑远,“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不是给师父你说媒,就是给我说,你猜猜是给谁说的?”
“给你说的是谁?”
“也可能是给你说的呢?”见着钱团头又举起烟锅,刑昭昭忙求饶,“师父,别动手,是……是夏大人。”
钱团头一怔,“夏大人?哪个夏大人?”
“咱们县衙有几个夏大人?”刑昭昭走到他身边,“师父,你说县大人怎么会瞧上我的?”
“他凭什么看不上你?”钱团头横她一眼,心中却也奇怪,这个在县衙中存在感并不强的县丞大人打了半辈子光棍,怎么会想着老树开花呢?“你拒绝了?”
“那个谢媒婆太厉害了,我根本拒绝不了,不过我推说要问我娘亲的意见,到时候就说娘亲不同意就行了。”
“你怎知你娘不同意?”钱团头吧嗒吧嗒抽着烟,为她分析,“有些人是翱翔的鹰,只是在咱们鸣沙县歇歇脚,他注定会离开咱们这山沟沟;而有些人虽然也能飞,却只是只麻雀,飞不高的。要我说夏大人没什么不好,他比你年纪大,自会事事让着你,再者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好。”顿了顿后,他试探道:“要不你考虑考虑?”
“师父,夏大人跟我舅舅娘亲一个村,按着辈分我要叫他一声三表叔的。”
钱团头噎了噎,“你这孩子,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哎,我听说今年整个兴州要评个最佳仵作,你去给夏大人送两坛酒,让他把师父我的名字报上去。”
刑昭昭一言难尽的看着钱团头,鄙视他,“师父你卖徒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