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虽然因为德贵人的话怀疑了妤婉,但还是留足了体面,没有直接将人叫去天然图画对峙,而是回了勤政殿,打算单独和妤婉聊聊。
妤婉到的时候,康熙帝正坐在一堆奏折后,早已听到了来人的动静,但未有任何表态。
往日他并不会让妤婉行礼,毕竟她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
妤婉上前几步,来到这个建造的和宫里的勤政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勤政殿圆明园分殿中间,规矩的行了礼。
她是皇贵妃,为正二品妃位之上,正常场合也不需要行什么大礼了,只需行万福礼,双手轻轻搭于左胯处,右脚后支,缓慢的屈膝并低头,便算礼毕。
可这对与一个大肚子孕妇来说,也并不轻松,康熙帝久久不叫起,妤婉也不惯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妤婉直接跪了下去,那大肚子往下一坠,膝盖落地的声音并不小,直听的康熙帝都有些心惊。
“皇上,梁公公前来传唤臣妾,说皇上有请,却不说是何事,臣妾便知道定是什么连臣妾自己都不知道的腌臜事,被扣在了臣妾的头上,皇上可否明说?臣妾身子笨重,受不住这等磋磨。”
康熙帝见她与旁人不同,一贯温软的性子,今天却格外有力量,心里的怀疑顿时消了大半。
但还是没有叫起,只是语气还算温和,问道:“今天德贵人和朕说了一件事,朕也有些苦恼,婉儿不如给朕解答一番?”
妤婉半点心虚也没有的看着康熙帝,上一次跪着听人说话还是在太皇太后的丧仪上,是她这段时间有点摆了,觉得宫里没什么对手,皇后之位、太后之位都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还是得谨慎些。
“你怀乌那希的时候,宫里有孕的妃子不少,却只有乌那希活了下来,你怀四胞胎的时候,宫里有孕的妃子也不少,组后也只有与你交好的僖妃和荣嫔生下了女儿。”
康熙帝没有再说下文,但这一句十分明显了,是在怀疑妤婉对宫中有孕妃嫔下手,这才让他如今只有三个皇子,且全部出自妤婉一人。
“皇上,您这是怀疑臣妾谋害皇嗣?”
“臣妾叶古禄特妤婉,从未谋害过皇嗣,若是臣妾所言有虚,便叫臣妾与臣妾的孩儿一同为无辜婴孩偿命。”
“胡闹!”
康熙帝听见妤婉的话,忍不住大喝一声,但看着眼前跪的笔直挺拔的女人,也觉得是自己听信谗言了,可他仍旧觉得没面子,毕竟一向温柔如水的女子,今日却格外硬气,他也不愿自降身份去扶妤婉起来,而是叫了梁九功进来。
“扶皇贵妃起来。”
梁九功看着皇贵妃跪在地上,又惊又怕,连忙上前去扶。
妤婉却不需要梁九功的搀扶,自己用手撑着腰,站了起来。
“皇上传唤臣妾可还有别的事?”
康熙帝被噎了一下,到嘴边的关心又吞了回去,面色生冷的说道:“你是皇贵妃,一人之下,清清白白的最好,往日不仅要严于律己,也要好好管理后宫,朕不想再见那起子为了争宠做出的脏事。”
妤婉心里烦的很,但还是应了声,在告辞之前,她又说道:“皇上,臣妾无端蒙受冤屈,连同臣妾的几个孩子,甚至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要背上骂名,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德贵人的一句话,臣妾若是得了空,可否亲自去问问德贵人,为何要这样逼迫臣妾和臣妾的孩子?”
康熙帝想到德贵人也和妤婉一样怀了孩子,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不喜妤婉今日的强硬和不乖顺。
妤婉却不惧,又道:“谁主张谁举证,德贵人竟然能青口白牙的就诬陷臣妾,那日后也是会一样去诬陷别的姐妹,总该为自己说出的话,做过的事负责吧,皇上放心,臣妾只是要一个说法,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康熙帝看着妤婉的大肚子,最终点了头,而后看着妤婉那尽管有了身孕也不算臃肿的背影消失在勤政殿,直到看到她走起路来也不算十分利落,康熙帝才想起自己今日是真的气昏了头,竟然对身怀六甲的婉儿如此疾言厉色。
康熙帝将一切都归罪于是自己看重妤婉,不愿她与那世俗女子一样,阴暗、恶毒,才听信了德贵人的话质问于她。
“梁九功,你出去送皇贵妃回去,”
罢了,康熙帝如何看不出妤婉是动了怒,可自己是天子,她不过是仰仗自己才得以封为皇贵妃,还是她的错,她不该在自己面前如此不乖顺,便先冷她几日又何妨?
妤婉原以为是有什么天大的证据摆了出来,没成想竟然只是因为德贵人的一句话。
只需要一句话,零成本诽谤,简直太恶心了。
妤婉回到长春仙馆时,僖妃已经在等着了。
“姐姐,皇上没有降罪于你吧?”
僖妃听到德贵人的话后还是帮着妤婉说了几句,见皇上并没有对这事情上发表什么言语,便觉得皇上是完全信任皇贵妃的,也没太在意,刚好聊到孩子上,于是成功转移了话题,不仅暗戳戳的说了德贵人运道好,同样是被下了药,孩子却无事。
这也引得康熙帝侧目看了德贵人一眼,虽说他还是说着无事便好,却没有留在天然图画继续宽慰德贵人了。
僖妃借此也说了另一件恭喜皇上的事,是荣嫔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僖妃也不是个蠢笨的,没有为荣嫔去求情,说些荣嫔之行为情有可原之类的话,只是说着,为母着心思难免为孩子多些,荣嫔如今又有孕了,也是要受累了。
康熙帝果然不再追究荣嫔欺辱乌拉那拉常在之事,甚至解了荣嫔的禁足。
妤婉听着僖妃一五一十的将方才在天然图画发生的事情说与自己听,心中对这个德贵人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但是妤婉也知道,每个小世界也都是有自己的气运之子的,比如在宜修传中,雍正是真龙天子,不可亵渎,甄嬛则就是那个气运之子,她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出现,并且带有一定的主角光环,原来以为不过是巧合,现下看着德贵人,妤婉才醒悟,并非巧合,德贵人便是原来主线剧情的胜利者。
这一世她提前出现,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气运被她的气运察觉到了,那既然如此,何不正面相对,自己有生子系统,也算得康熙帝看重,今日自己在勤政殿的反常,实则是一场服从性测试。
往后还有好多年,总归也让康熙帝瞧瞧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且自己本就是被冤枉的,不表现的坚决些,只怕日后还要再被同样的问题所累。
第二日一大早,昨日的事情便被翻了过去,只余知晓些内情的宫女太监私下在讨论。
一天的时间,灵常在没了孩子变成了灵贵人,荣嫔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仅没有因为羞辱逼迫乌拉那拉常在服毒而受到处罚,反倒是成了有望跻身四妃的热门人选。
在这场博弈中乌拉那拉常在也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与荣嫔的前仇旧怨虽然没有一笔勾销,但荣嫔暂时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且皇上随口想要给她个补偿,还赐了惠字给她做封号,特赐她回宫后居启祥宫东侧殿。
似乎只有妤婉,莫名其妙被叫去勤政殿跪了一刻钟的时间。
孕晚期本就极易水肿,她的两条腿已经有了些微的肿胀,加之她的皮肤格外娇嫩,跪了那一刻钟竟然留了好几日的红痕。
休养了好几日,八月一日,尽管是在圆明园,在这儿的嫔妃们也需要来向皇贵妃请安。
在圆明园的妃嫔只有八位,长春仙馆虽然比不上景仁宫,但也能容得下。
僖妃和荣嫔这次并没有带孩子来,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一排,偶尔还说说话。
密贵人则和德贵人在同一排,之后是布常在和惠常在。
灵贵人则是因小产还在坐小月子,并未能来请安。
妤婉今日穿的比较正式,故而,这六位嫔妃已经到了在正殿里等了约莫半炷香,妤婉才出现。
“给昭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都免礼吧。”
荣嫔作为主位有孕,享受了好几日优待,心情很不错,再加之她厌恶的惠常在不过是个常在位分,昨儿还在后湖边上遇上自己被自己罚着跪了半个时辰,她的心情更加美丽了。
今儿也是主动恭维起妤婉,说道:“皇贵妃娘娘平时穿着较为简朴,就已让姐妹们相形见绌,今日臣妾瞧着是画了远山黛,倒是更惊为天人了!”
后妃之间无非是夸夸孩子,夸夸美貌,再夸夸父兄在朝堂上的本事。
妤婉笑着应了声,说道:“荣嫔妹妹才是喜气照人。”
德贵人就坐在荣嫔之后,她如今已经不是最人微言轻的那一个,自然也就没有一直不说话做个背景板的想法。
于是也恭维道:“听说荣嫔姐姐有了身孕,真是喜事一件,恭喜姐姐了,想来是要给五皇女添一位弟弟了。”
荣嫔的确想生个皇子,但他也的确挺膈应德贵人的,她也听说了那日皇贵妃的几个孩子差点被食物相克所害,而德贵人正牵连其中,要说她清清白白,荣嫔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和德贵人之间也不过相差一个位分,若是将来同在主位,闹僵了也显得不好看,于是荣嫔也客气的回道:“德贵人这是忘了自己腹中的身孕了?你我月份差的不多,也是有缘。”
德贵人却做足了谦卑的姿态,说道:“姐姐是主位娘娘,腹中孩儿又有五皇女这个姐姐可以依靠,不像嫔妾,到底福薄,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
惠常在和德贵人这还是第一次打交道,她也有些看不上德贵人这惺惺之态之姿,但她知晓自己需要同德贵人站在同一个阵营互帮互助,只因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同气连枝。
可她还没有接德贵人的话,就听到有人出了声,是布常在。
布常在如今是唯妤婉马首是瞻,皇上不传她用膳或是陪驾的时候,她便时常在景仁宫,如今时常在长春仙馆待上许久。
故而她完全知晓德贵人是如何两面三刀,在皇上面前给皇贵妃上眼药的,也知晓皇上似乎真的迁怒了皇贵妃,一连五日,都不曾去长春仙馆一次,反倒是离勤政殿更远的碧桐书院和天然图画,皇上都去过一回,甚至要越过长春仙馆再行长街才能到的惠常在居住的山高水长,康熙帝也亲自去瞧过。
昭皇贵妃失宠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日有不少宫人亲眼见到昭皇贵妃从勤政殿出来后,步履有些不自然的往长春仙馆回。
这些宫人们谁没有受过罚?一眼便知昭皇贵妃那是被皇上罚跪了,皇贵妃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却还能惹到皇上罚跪,那必然是犯了大错。
“既然知道自己福薄,就多积攒些阴德,别总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损了孩子的福气。”布常在的话尖酸刻薄,噎的德贵人怔愣了一瞬。
但她很快又带上了那副无害的笑容,大方的说道:“布常在妹妹说的是,左右我也是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自然要多做些好事给我的孩儿积德,布常在若是得空,不若替我一同为我的孩儿抄写几卷福经?”
布常在的位分在德贵人之下,论其恩宠,如今也不如德贵人,德贵人让她抄给未出生的皇嗣抄福经,这本也是为添加积德的好事,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但妤婉却不惯着德贵人,“德贵人若是连这点诚心也没有,怎么护得住你的孩儿?”
见皇贵妃开口了,大家纷纷向上首看去。
妤婉又道:“福经自然得你自己亲手誊抄才够真心,遑论你若是让布常在替你抄,将来你的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布常在岂非是好心做事却有口说不清了?你说是吧?德贵人。”
德贵人也只敢在皇上面前上点眼药,就那她也不敢明说,如今真的和皇贵妃面对面,他有哪里敢以下犯上?
只得顺着皇贵妃的话说,让布常在抄写佛经一事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