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力的忍耐使得他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脑海一次一次的缺氧,他一次一次的感受到窒息,最后意识变得模糊不堪,他在熟悉的怀抱里,在痛苦的氛围中,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深,大抵是哭的太凶,以至于他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在源源不断溢出,但他却醒不过来,甚至也没有梦魇,睡着之后,他就连姿势都没变过。
直到感受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燥热,他才挣扎着醒了过来,未睁眼时,他便感受到眼前朦胧的光,原以为是天气太热所致,可当他意识渐渐回笼之时,才发觉热源来自与自己身旁。
可晏海中的明明是寒毒,又怎么会发热呢?意识到不对的晏听猝然掀开了眼帘。
他猛的坐了起来,此刻天微微亮,寝殿的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见晏海依旧维持着睡着前的姿势,神色平稳,似乎只是在沉睡之中,可他整张脸却红的发黑。
晏听心脏在那一刻像是猛兽苏醒一般,开始疯狂的撞击着胸膛,后背当即沁出了一层冷汗,他眼眸里闪烁着恐惧的光,大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被大片空白所填满。
心乱如麻,唇瓣翕动,他颤抖的伸出手,不安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死在其中,当指尖落在晏海的脸颊上时,像是触电一般他猛的收回了手,当即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怎么会这么烫?!”,晏听眉头紧锁,他猛一转头,朝外喊道:“晏溪!晏全!”
“贵人!”门外立马传来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砰”一声响,晏溪撞门而入,脚不慎勾到了门槛,一个踉跄,他正面直直摔倒在地,鼻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断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顾不得疼痛,一骨碌赶紧爬起,痛苦的应道:“奴才在!”
“去,快把医者给我找来!”晏听已经起身正着急忙慌的往身上套外衣,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慌,不忘叮嘱道:“让你师傅过来看着少主,我现在去一趟二屿,若少主有任何异况记得立马告诉我。”
“奴才领命”,难得见自家贵人失态成这样,肯定是少主的情况又加重了,晏溪一刻也不敢耽误,忙不迭转身跑了出去。
听见动静,一直在外候着的晏竹立马跟了过来,此刻天微微亮起,带着夜间的深蓝,漫天繁星还未隐去。只见到一个浅黄色的身影披头散发,衣着不整的像疯了一样狂奔出去,速度快得简直是一闪而过,要不是晏竹会武功,平常人还真追不上去。
晏听捻了个剑诀将长鸣变大,随后一脚踏上去,他眸光一凛,反手就往长鸣上注入了一股强劲的灵流,长鸣顷刻间爆发出亮如白昼的光芒,接着“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晏竹见状赶紧相跟上,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只见一道剑光闪过,顷刻间晏听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在了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他难得慌了那么一瞬,随即便立马加速前进。
知道这位贵人的速度超乎寻常,可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晏竹这一路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可他居然还是没能追上晏听。
但好在他知道晏听要去哪里,所以只要朝着二屿的方向前行,就一定能找到他,不出片刻,晏竹便抵达至二屿的上方,远远就瞧见了晏听正在极速降落的身影。
二屿是晏南坤的住所,任何人来都得从院门经过报备后才能进入,但落地之时,晏竹却瞧见晏听直接越过了院门,直接落在了正殿门口,守门的门生刚想伸手阻拦,只听“砰”一声响,晏听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随后便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了进去。
“公子,您不能!”门生当即大惊失色,行走时带起一阵风,晏听的衣袂抽在了他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冲了进去。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紧跟着再一回头,他又看到晏竹疾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状他又抬手阻拦,警告道:“您不能进……”
结果就是他谁也没能拦下,见殿门被粗暴的踹开,而晏听又是披头散发,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晏南坤蓦地睁大了双眸,震惊之余,心头随即就涌上一阵暴怒,他当即怒斥道:“放肆!你竟敢……”
话还没说完,晏听就已经来到了周淮身后,周淮依旧佝偻着身子跪在大殿中央,正当他准备回头之时,晏听抬脚就是一踹。
“唔!”周淮毫无防备的挨了一脚,“咚”的一声直直扑倒在地,晏南坤见状惊得瞳孔地震,当即大惊失色,他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指着晏听愤愤道:“晏无渡!你干什么!?”
听闻动静,门外守着的门生立马冲了进来,晏竹才来到晏听身后,闻声他脚步一顿,耳尖抽动,眸光一沉,随即便转过了身,而野赫也在这一瞬之间,就已经被他召出,横在了胸前。
门生们见状脚步一顿,齐齐而立,紧跟着便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唰唰”几声,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剑,警惕的指向晏竹。
晏听没空理会身后的状况,周淮还没来的及起身,他就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使足了劲,随后手臂抵着膝盖弯下了腰,沉声问道:“解药在哪里!?”
“唔!我,我不知道”,瞧着他身量纤纤,弱不禁风,周淮怎么都没想到他脚劲这么大,被他这么一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五脏六腑直接被挤压在一起,简直就快要裂开,他艰难的侧过首,努力的回道:“我没有。”
“没有?很好”,寒光一闪,长鸣应声而出,晏听握着剑柄,朝着周淮的手背猛的往下一插,周淮瞳仁一缩,喉间抑制不住的涌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
“晏无渡!晏子旭!”呼吸一滞,晏南坤立马绕开桌案冲了下来,他指着两人怒斥道:“你们两个是疯了吗!?”
“我再问你一遍”,晏听毫不留情的直接将剑拔出,鲜血立马在衣袍上炸出了朵朵猩红的血花,周淮的双眸睁到了最大,他脸红脖子粗,紧跟着又是一阵惨烈的哀嚎,可晏听对此充耳不闻,弯着的身子再度低下几分,脚底也不断在施压,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问道:“解、药、在、哪!?”
“我,我……”,周淮疼得倒吸凉气,他努力的调整呼吸,一张老脸拧巴在一起,每一条皱纹都极深,墨发顺着幅度垂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他努力的仰起头,透过墨发的间隙,隐约能看到晏听杀意肆虐的眼眸,可他还是强忍着痛,咬碎了后槽牙,抗议从齿缝挤出:“不知道!”
晏听已经失了理智,可晏海的命如今还在周淮手里,怕他真的会杀掉周淮,晏南坤立马警告道:“晏无渡!你给我退下!”
可晏听根本就不听他的,眼看着晏南坤又往前凑近了一步,晏竹又是一个转身,直接将野赫指向了他,冷冽肃杀的眼神也一并扫了过去,警告他不准在靠近晏听。
“晏子旭!”晏南坤当即愣在了原地,他怎么都没料到,自家的剑居然敢与自己作对,可野赫的剑锋近在咫尺,恐惧使他下意识的微微后仰,稳住身形后,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疯了吗!?连我你都敢拦!?”
晏竹对此充耳不闻,置若罔闻,他面无表情,神色冷静,不管对面的到底是谁,他的生死契在晏海手里,他是晏海的人。所以他只听晏海之令行事,他的指令是保护晏听,除非他死了,否则谁也不能靠近晏听。
晏听突然直起了身板,可靴子依旧踩在周淮的后背上,他伸手抓住了周淮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拉,使得他被迫仰起了头,随后又将长鸣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紧紧贴着他的喉结,他用尽自身最后一点理智,强压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又问一遍:“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解药在哪!?”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脖颈微凉,周淮的喉结忍不住颤抖,他一边留心着脖颈上的长鸣,一边努力的看向晏听泛红的眼眸。他笃定十二屿的人不敢动自己,于是便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讽刺道:“让晏海跟我同归于尽。”
十二屿所有的手段对他来说都毫无作用,出生在无尽门,他自幼便一直在跟各种“毒”打交道,就算没有解药,他自身也能免疫掉很多手段。
况且他年事已高,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晏南坤怕不小心把他弄死,所以也不敢对他用刑,更何况他手里还捏着晏海的命,除非他们决定舍弃晏海,否则他们就肯定不敢对自己动手。
“你当我不敢!?”可晏听似乎是个例外,感受到喉间传来一阵惊悚的疼痛,紧跟着自己的衣襟便被一股暖流给淋湿,空敏锐的鼻腔立马就捕捉到了一丝新鲜的血腥气。
眼看着他割开了周淮的喉咙,猩红的血液深深刺痛了晏南坤的眼,他甚至隐约能瞧见晏海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吓得魂飞魄散,膝盖微软,他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不禁失声道:“晏无渡!来人!来人啊!!!”
见状晏听身后的几名门生立马冲了上来,可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晏听的那一刻,晏竹却抬手直接将剑锋抵在了晏南坤的脖颈处,猛一回头,沉声威胁道:“都给我往后退!”
“宗主!”几名门生立马又立马刹住了脚步,纷纷大惊失色,其中一人警告道:“晏子旭!敢对宗主动手,你这是可是死罪!”
“啊啊啊!”,周淮感觉脖颈紧绷着的肌肤裂开了,他浑然一颤,猛的瞪大了眼,见晏竹跟晏听铁了心要对自己动手,晏南坤甚至还失了势,死亡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危在旦夕之际,他终于绷不住了,赶忙说道:“我说!我说!”
“说!”晏听并没有收手,眼神越来越冷,刀锋依旧紧紧的压迫在他裂开的伤口上,他咬牙切齿,低吼着沉声问道:“解药在哪!?”
“在,在我身上”,为了活命,周淮整个人都僵住了,瞳仁也不敢乱转,唇瓣翕动,他把声调放到最轻,近乎哀求的说道:“你,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拿。”
“敢跟我谈条件?”,晏听危险的眯起了眼,骨节发白,长鸣依旧在不断施压,他讽刺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没骗你”,周淮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用最轻最柔的声音解释道:“我身上有个匣子,只,只有我能打开,你松开我,我给你拿。”
“呵”,晏听终于松开了手,踩着他的脚也收了回去,他后退了一步,剑锋指向周淮,眸光一沉,他威胁道:“最好别给我耍花招,少主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得到松懈后周淮立马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过来后,他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状况后,他先是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发觉伤口确实很深后,他当即感受到了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左手掌心上被捅穿的黑窟窿,此刻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血。
妈的,下手真狠!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眼神凶狠的晏听,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颤声解释道:“但真正的解药确实是在无尽门,我身上如今只有缓解的药物。”
“你敢耍我?”一道寒风扑面而来,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余光瞥见一道残影掠过,紧跟着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就扼住了自己的脖颈,指尖深深的陷进了裂开的伤口处,视线向下,隐约能瞧见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背青筋凸起,红温上了脸,晏听眯起眼,轻声说道:“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