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这？
沈府众人闻言，心头大松口气，传音不断。
“吓死了，我还以为暴露了，想想也不应该，我光喝酒都能暴露？”
“二爷还好，老奴才怕啊。”
“周伯确实危险，你那背，得想个法子。”
“百艺，老周背怎么了？”
“老爷，少爷上次说，要让周伯的背直起来……”
“老爷，夫人，老奴对沈府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老奴，老奴想留在沈府……”
……
沈威龙闻言，庆幸之余也开始头疼。
“青云，可是出了事？”云倩倩问道。
沈青云也不隐瞒。
“天谴闹了桩案子，有些大，得注意防范，免受池鱼之灾。”
“嗨，多大个……”
沈威虎说了一半，感觉一柄小剑悬他脑门儿上，立马改口：“多大个案子？”
“我也不知，但能在天谴犯案、还连犯两次……”
沈青云把徐州府刺杀霍休，最终波及路人的事说出。
“修行之人杀人，根本与你无关，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
云倩倩就跟听故事似的，两眼放光，忽觉小腿被踹，顿时花容失色：“好可怕。”
“知道怕才好，”沈青云叹道，“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他看向沈威龙。
沈威龙明白儿子是要自己表态，沉声道：“这段日子，我住在衙门。”
云倩倩眉梢一挑：“我也住衙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吗？
三个官老爷齐齐无语。
“娘就呆家里，儿子保护你，不比官衙差。”
“青云，娘没白疼你……”
沈威虎想到近日几十场酒宴，有些不舍。
不过哥哥视线一过来，他当即道：“青云放心，二叔也住……”
“二叔最好住家里，”沈青云解释道，“鸿胪寺稍偏，反倒不安全。”
周伯和百艺姐自然唯少爷马首是瞻。
“家里存粮足够，麻烦百艺姐给司马大叔准备一间房……”
一阵安排后，沈青云觉得无所遗漏，便起身道：“我去给外婆烧寒衣了，爹，娘？”
这种事你就不要叫我们了啊！
“青云，娘还是不敢烧，一烧就想哭……”云倩倩开始抹泪。
沈威龙沉声道：“青云自去，我已在心里烧过。”
沈青云也不意外，毕竟前十几年亦都如此。
感觉青云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沈威虎一后背冷汗。
“要是青云叫我去烧，我烧还是不烧？”
若今晚我烧了，明年今日，青云就该替我烧了吧？
最终……
“周伯，帮我拿下寒衣。”
周伯瞬间就感觉，数千万里外一双杀眸，落在己身。
“好，好的，少爷……”
待老周冒着生命危险回了主厅，一堆大佬正大眼瞪小眼。
“真怕亲家公他俩打过来。”沈威虎替哥哥担忧。
沈威龙沉声道：“真打过来，也是你遭殃。”
沈威虎一怔。
“哥不怕他二人，嫂子是亲生的，我……”
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青云这半年，确实成熟不少，”云倩倩欣慰，“安排得井井有条，威龙，你觉得可有遗漏之处？”
“大差不差。”
沈威龙觉得，这些安排应是青云能做的极限。
再转念一想……
“若我是青云，能做成何样？”
把自己代入进去他才发现，自己还真做不到儿子这般，各种限制下的最优解。
周伯轻咳一声，恭敬问道：“老爷，要不老奴解决一下？”
“我们无恙，便是最好。”沈威龙沉吟道，“其他事莫管。”
百艺略有些担心。
“老爷，外人一来，家里的吃食……少爷又喜欢给人夹菜。”
沈威龙沉默。
沈青云但凡多给司马冤夹两筷子肉……
“要他别来就是啦。”云倩倩满不在乎。
沈威龙摇头：“他一走，青云就更不放心家里了。”
“也是喔，”云倩倩突然灵光一闪，“我让云藏连夜做个司马冤的傀儡！”
“不愧是嫂子，”沈威虎顺势一拍，“青云聪慧的原因，我终于找到了。”
云倩倩眉开眼笑。
沈威龙瞥了眼弟弟，眼神意味深长。
众人散去。
沈威龙刚进寝房，云倩倩就笑嘻嘻开口。
“威龙，我把你的傀儡也丢官衙，如何？”
沈威龙的心情，沉默→无语→无奈→释然→“欣慰”。
“倩儿真聪明。”
小院。
沈青云修行完，集合三宠。
“最近恐有外患，小黑鸡挑个高点儿的枝头站岗，狗腿府内四下巡逻，虎妞责任最重，若遇险，定要护住我娘。”
前面也就罢了。
听到护住我娘，三宠若非训练有素，高低得躺地上笑三百年。
“别以为少爷我开玩笑，”沈青云严肃道，“贼人凶残，一旦杀上门，首先就是鸡犬不留，其次就是降龙伏虎，伱仨儿自个儿琢磨！”
合着连百艺大姐头都躲不过？
三宠面面相觑。
洗漱进屋，沈青云坐桌边感慨。
“人能听进去就好，至于三个憨憨，能听懂才怪……”
对三宠说教一番，他也只是安慰自己，以示思虑周全。
“崇明坊几十年前遭过大难，这次应该不会再倒霉吧……”
“连续两次作案，多少有挑衅禁武司的意思，我也得注意自身安全。”
“大人那里看不出心思，禁武司除了破案切磋一事，也无异……但说不定，这就是异常？”
“修士手段叵测，仵作搞不定的，他们应信手拈来……也不怕，唐前辈在律部。”
“大人之前问我是否得罪仙部，继而切磋，最后三株兀昙花？嘿……我沈青云孟冬不利，苟为上策！”
“至于庞大人，莫不是要倒霉，且牵连甚众？敬鬼神，而远之吧。”
……
琢磨良久，他起身从木箱里拿出几套新衣包好，这才上床睡觉。
翌日大早。
沈青云一身便衣，怀里揣着五境灵舟，提着大包裹上衙。
路过小店，略作犹豫，他走了进去。
“东家来啦，今早吃点儿什么？”一见沈青云，掌柜殷勤上前。
“云吞面，牛腩面，酸笋烧鸭要粉……”沈青云一连点了十碗，“各来一份，这些日子怕来不了，多尝尝。”
“东家，可以做好送府上。”
“这段时间，你们也少往外跑……”
沈青云不敢多说，隐晦提了嘴儿，听得掌柜云里雾里。
不远处，一中年男子瞥了眼沈青云，继而低头，注视面前的甜水面。
“我早已五境，应是不惧。”
略作犹豫，他举筷夹住面头，往嘴里送。
嗦嗦嗦的，一根甜水面进肚，他额头冒汗，眼睛发亮。
“果然美味，庞爱卿诚不欺我。”
吃完十碗面，沈青云挺着肚子起身。
路过柜台结账，又要了两杯柠檬红茶。
一杯提着，一杯挂嘴上，等嗦完一杯，他人也到了禁武司门口。
“沈哥，你这是……”见沈青云便衣上衙，麻衣抹脑袋。
“我这新衣，靓不靓？”
“呃，靓。”
至培训时，沈青云显摆新衣的故事，开始流传。
但没多久，就被他不参与切磋之事盖过。
“沈哥不参与？”
“不都脱胎了吗，战力短板多少也补上些许了。”
“听说上次霸王破阵一案，沈哥智计百出……”
“这不大好事吗？”
“好个屁，你倒分仙部那边儿了，我们是辅佐律部的！”
……
仙部众修听闻此事，拳头都捏紧了。
此刻他们的心情，就像是为三境天劫做了百年准备……
临近渡劫，天劫突然放假了一般。
“绝对是怕了！”
“我不要他怕，我只要他参与切磋！”
“他眼里还有没有集体荣誉感？太儿戏了！”
“大师兄，想想办法吧，他不参与，我们岂非切了个寂寞？”
……
衍宗沉吟少顷，来到秦墨染公房面前。
手刚举起来准备敲门……
嘭！
公房内一声闷响。
“像是砚台砸门的声音？”
衍宗一个激灵，掉头就走。
“师尊比我们还气！”
听到这话，众修面面相觑。
“想想也是，三株兀昙花都引不出这妖孽……”
“这话说的，难道不为引他，师尊就不拿出兀昙花奖赏我等了？”
“哎，这种感觉，好难受！”
“如此一来，这次切磋破案，不就成我们内部大比了？”
“别忘了，三师兄在律部，不可大意！”
……
众修士气肉眼可见低靡，小心思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衍宗暗叹一声，忍不住吐槽秦墨染。
“师尊为何不强行限制，所有人必须参加呢？”
律部。
通政公房。
“高傲害死人啊，哈哈！”
霍休乐不可支。
“不强行限制，只因自信三株兀昙花能吸引小沈，结果……”
结果却变成从陛下那里借来增寿神药，大鱼没钓到，饵要被一群皮皮虾给吞了。
“但……胜者答应她一个条件，她就这么笃定小沈能赢？”
我都没这般盲目信任小沈！
霍休有些不开心，看了眼吕不闲手里的柠檬红茶，又在心里把庞博揍了顿，这才开口。
“听说，小沈今晨便服上衙？”
“是的大人，但进了公房他就换成官服，并未逾矩。”
“总不可能真是显摆新衣吧？”
吕不闲想了想：“那衣服确实不错。”
“怎讲？”
“看上去，比较符合他首富之孙的身份。”
怕是金丝编织而成？
“贫穷如我，也只能这般想象了。”霍休暗自吐槽。
“大人，”吕不闲皱眉道，“这回不像上次，小沈若不参与，根本没可能拿到增寿神药。”
霍休也疑惑。
他猜到自己一番提醒，沈青云会产生顾虑，却没想到对方不是纠结，而是果断拒绝。
“小沈怎说的？”
“小沈说可以帮忙出谋划策，但绝不能让外人得知此事。”
看来真是防着秦墨染呢，霍休微微点头。
“哦，昨儿下衙他还说了句，言下之意仿佛案子不在天谴，他就参与了。”
霍休一愣，随后仿佛被雷劈了似的。
不让外人得知，不单是防秦墨染。
“是了，经历徐州府当街刺杀一事，小沈是怕家人受牵连……”
“而便衣上下衙，是看出对方可能在挑衅禁武司，保障自身之余，也在提醒我们……”
一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老脸却渐渐苍白，眼内更见泪光闪烁。
“若六十八年前，我有这般周全，如龙也不会……”
陪伴霍休十数年的吕不闲，轻易就能感受到大人无言的悲伤，悄悄离去。
“奇怪，这话为何能触动大人？”
上午一晃而过。
律部一众食堂吃饭。
时至今日，镇部没人还会像数月前，取笑或挑衅沈青云。
但吐槽还是有的。
“不是说便衣吗？”
“很明显换了嘛，不合规矩。”
“沈哥那般懂规矩，干嘛突发奇想？”
“我觉得，怕是沈哥突然想起，自己富家弟子的身份了。”
……
麻衣一脸愧疚。
“沈哥，都怪我大嘴巴。”
“唔……”想到昨日被麻衣卖掉的事，沈青云点点头，“是不是感觉对不起我？”
“是！”
“那明日开始，只要在外，你就穿便衣，莫穿官服。”
“啊？”
众疑惑，杜奎却听出了味道，正要开口……
镇部一红胡子大统领，骂骂咧咧进了食堂。
见沈青云在，他顿时收声坐下。
“莫大统领，出什么事了？”
“上面说，明日起禁武司便衣上下衙，外出办案，尽量便服……”
……
一句话出，食堂静得落针可闻。
很明显。
分明是沈青云显摆新衣，导致此事发生的。
“沈哥一换新衣，又要引起新潮流了？”
“先是体操，后有便衣……”
“咋感觉禁武司成沈哥家的了。”
“想那么多作甚，不如多写几个服字！”
“言之有理！”
……
吃完饭，律部一干变态，在镇部众人崇敬目送下离去。
绕湖半圈，行至锦鲤碑前。
沈青云心中一动，右脚滑铲地面，一道碎石组成的弧线落入水中。
“一二三……十，十五条？哈哈哈，这般忘恩负义，长见识了！”
众大奇，一问方知锦鲤成了精，反倒忘了沈青云这个大恩人。
“沈哥，我替你报仇！”
沈青云一个没拦住，麻衣鞋袜都脱了，开始解裤带。
“麻衣兄，不至于不至于，不跟它们一般见识……”
等回了律部公房，沈青云也没走。
三面碑文，他一上午轻松搞定。
但领导在上，这话绝不能说。
“正好，趁小沈在，具体说说案子吧。”吕不闲开口。
拓跋天正要开口，沈青云拦了下来。
“兄弟们，我还是那句老话，办案归办案，大家一定不要上头啊，退一步开阔天空，苟一时天下太平。”
沈哥语录再现，众皆拱手。
沈青云脸上，浮现老父亲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