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应珍越笑越大声,毫不掩饰自己对安应淮的鄙夷:“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你的女儿,可你有把她当成女儿吗?”
“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出兵一事?那时候先帝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点你,希望你带兵增援,可你贪生怕死,直到孟氏全族战死,你也没踏出过京城一步!”
“是,后来我与母亲是劝了你,希望你不要再去送死,可那时候已经退兵了,你就算出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又何需我和母亲相劝?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懒惰怠慢,顺势而为罢了!”
她越骂越畅快,两手一挥,嗤道:“你为何会舍弃你的亲生女儿?当真是因为你的女儿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呸!那是因为你心里清楚,安与时寡淡无趣,不能得高砚书喜爱,又太像她外祖,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是如何忘恩负义的,所以你才放任她在家中受尽欺凌!”
“如今也是,你现在知道说她是你女儿了?那是因为你看到她得裴允喜爱,又知道她被樊太妃看重,所以你才要把一切过失都推到我和母亲身上,好让你顺理成章的去找她演父女情深不是吗?”
“你看着芙儿名声要毁了,前程要没了,便要舍弃她和我了?不正如你当初舍弃你亲生女儿一样么!?”
这些话实在刺耳,安应淮虎躯一震,箭步向前死死掐住安应珍的脖子,眼底满是骇人的杀意:“再不闭嘴,本将让你见阎王!”
安应珍痛苦不堪,喉咙上的力道之大,让她毫不怀疑,安应淮下死手的决心。
因为胸腔的痛苦,她不受控制地往外掉了眼泪,吃力道:“呃……都,都是一家人,你现在……现在掐死我,更洗不清!”
周婧芙彻底慌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这一下,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爹!”
“父亲,你要做什么?”
安景川和安景州两兄弟一瘸一拐地扑上去,歪在榻上的安老夫人也厉声道:“住手,快住手!咳咳咳……”
“祖母!”
“爹,你看看祖母,别再对姑母动手了!”
儿子们的吼声,和老母亲苍老病弱的咳嗽,让安应淮回了神。
他松开手,安应珍瞬时跌在地上,脖子上黑紫一片,剧烈地喘息着。
安老夫人心疼地望着,又看了看安应淮,心底里略一权衡,立即有了数,转而用质问的目光盯着安应珍:“你还不说?”
安应珍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与安老夫人对望,末了,低低苦笑道:“母亲是觉得,女儿不用留了?”
“你自己做下的错事,当然要尽力弥补!”安老夫人满脸的大公无私。
见此,哭个不停的周婧芙立即挪了过去,紧紧依偎在安应珍身边。
看到乖巧懂事的女儿,安应珍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说!”
“那些古籍和器皿,都是我拿走送出去的,不然,高家为何会对芙儿高看一眼?我一个和离了的妇人,又如何在上京城立足?”
她倨傲地盯着安老夫人道:“母亲以为我有多厉害?厉害能让上京城所有人都站在我这边?大错特错!若没有那些东西,当初安与时因何替我安家背了骂名?周家如何兵败如山倒?就连如今,安与时和裴允那些莫须有的事,又是如何传出去的?”
“母亲当年教诲的,要想旁人替我办事,好处少不了!可母亲当初把我嫁进周家,嫁妆微薄,早就撑不住了!”
“待我回来,连个月例银子都少的可怜,我要想过上舒心日子,难道仅凭那点施舍就能过得好吗?”
“母亲,您眼里只有三弟,就连早死的大哥留下的两个儿子,明明身在外地求学,您也为他们打算地全盘细致!可我和芙儿呢?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自己争!”
“何况我用的不过是孟家的东西呀,又不曾动用安家私库”
听了这些话,安老夫人张口,脸色却忽然黄到吓人,伸手指着安应珍,话还没说出口,就彻底晕了过去……
……
由于红甲卫就在安家守着,关于安家的这场闹剧,在第一时间传了回来。
安与时听得瞠目结舌,惊叹道:“这还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闹剧,我没在当场,还挺可惜的!”
她惋惜地摇摇头,转而又乐了,冲裴允道:“阿兄,我敢打赌,安家那些人的脸色绝对好看,说不定跟个大染缸似的,上台唱戏的话,都不用上妆了!”
看她这么高兴,裴允也稍稍放心了些:“你不担心闹得太大就好。”
“我巴不得闹大。”她冷哼:“现在是安家那群人正在狗咬狗,触及到利益,个个都懒得装了,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兄长,在看到家人这么丑恶的一面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裴允挑眉,手里的卷宗没放下来过,还是很耐心地给她回应:“你对他们很了解?”
“兄妹嘛,自然是有一些的。”安与时撑起下巴,把炭盆里爆开的栗子捡出来,缓缓道:“安景川,素来稳重,看上去什么都懂,也最识大体,但我觉得他和老夫人很像,说不定,骨子里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只是看着道貌岸然。”
“安景州,因为次子,所以宠爱有加,但教养并不算严苛,所以招猫逗狗什么都干,看着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顽劣不堪,却也单纯,说白了就是个熊孩子。”
这样的看法,让裴允觉得好笑:“你是这么看的?”
“嗯。”安与时点点头:“还有阿兄你呢,脾气捉摸不定,但是,是个好人。”
裴允没心一皱。
是个好人?
听上去怪怪的……
安与时优哉游哉的,换了个更适宜的姿势,还晃起了小脚尖。
“对了阿兄,我现在有银子了,明儿点出数目来,就先把三千金还给你。”
“不用还。”裴允神色平淡,笑着看了她好一会。
有的时候,他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受过的打击太多,所以才会像这样完全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