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没想到,自打开了春,他这个乐亭营似乎成了宝地一般,被人竞相拜访。
二狗子给亢五和侯世威看了茶,垂手立在韩林身旁,就看见亢五似笑非笑地看着二狗子,二狗子被他看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了一阵,亢五终于笑出了声:“二狗子兄弟,自打你和王愿王老兄离了锦州,掩门子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锦州不知有多少姐儿念着你们俩这个大恩客呢!”
众人闻言都哄堂大笑了起来,二狗子嘴里嘟囔道:“俺可没怎么去,老王头去的是最多的!”
经过这一番调笑,半年未见的陌生感顿时消弭不见,笑了一阵亢五这才对着韩林说道:“守备大人,可听闻锦州要被裁撤之事了?”
韩林点了点头:“听闻了,锦州城垣已被大水冲破,一时间难以修葺,兵部已经下发了文书,锦州要暂弃了,如今城内大部已别居到松杏二城。”
随后韩林又叹息地说道:“遥想去年还在锦州城池力拒奴贼,如今却要被弃实在是令人唏嘘。”
侯世威附和道:“左辅左大人染疾身故,守备大人走后不久,赵总镇也移驻宁远,如今松、锦、杏的故人只留前锋总兵朱梅朱总镇在了。”
没想到大半年的时间竟恍若隔世,三个人唏嘘哀叹了一阵。
亢五将茶碗放下以后看着韩林说道:“韩大人向亢家邀买粮食予琉球一事亢家已经知晓,这么大笔买卖,亢五合该过来才是。”
韩林笑道:“亢员外,你我这般熟了,即便你不来我还能挑你的理不成?不过你和侯主事既然携手而来,那就多在这里待几日,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我跟二位说,别看乐亭虽小,但这名吃‘刘美烧鸡’可是大大的有名,除了吃食以外,这岛霭祥云、坨呈半月、滦江水涨、海阁朝晖、莲塘瑞藕、古店甘泉、洋拖绿带、波漾长桥的乐亭八景也是极尽秀美。”
亢五和侯世威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出了一抹苦笑。
“守备大人,这事……不急,亢五此次前来还另有一事。”
两人联袂而来,韩林自然知道不可能只是来串门儿这么简单,韩林弯弯绕绕地说了半天,就是等着两个人开口。
因此韩林故作惊讶地问道:“什么事还能让亢员外如此忧心?”
“锦州被弃,亢家在锦州内商会也没有了意义……”
亢五苦笑着说道:“而且宁锦是关外地,鞑贼每来必掠。既然大人来了乐亭,因此亢家想恳请大人,是否乐意愿意亢家在乐亭驻下?”
韩林有些诧异,轻咳了一声嘴里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亢家做的不是鞑子那边的粮食买卖么?在乐亭设商行岂不是有些南辕北辙?”
“守备大人有所不知。”
亢五摇了摇头:“亢家确实是在与鞑贼做粮食的买卖,不过晋地做此买卖的不胜枚举,更有范家、王家、田家、黄家等八大家在做此买卖,涉及的人多了,这利润就薄了。”
韩林点了点头,之所以知道亢家在和鞑子做买卖,但他仍和亢家有交集,就是因为亢家其实只不过是做此买卖众多的一支,没有后面八大皇商那么大,是可争取的对象。
亢五继续说道:“既然大人说了是自己人,俺也把话说得明白透彻些,亢家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何出此言?”韩林心中微动。
“亢家不过是亢家的分支远戚,亢家如今的嫡传有二子,长子名为亢继财、次子名为亢继富。”
想起当初在岳托旁边见到的那个胖子,韩林心头发笑,但还是开口问道:“不知亢员外跟随的是哪一个?”
“次子亢继富。”
“果然是他!”
亢五看着韩林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守备大人,继富少爷说见过你,在奴地。”
没想到这亢继富的记性还不错,韩林也没否认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初我在奴地当包衣时确实和亢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在岳托身边。”
“是了。”
亢五略微压低了身子说道:“继富少爷说,当日就觉得守备大人非比寻常,没想到如今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包衣,跃迁到了一县镇戍,而且也没想到大人竟然弄出了薤上露和药酒这么多新鲜玩意儿,”
“听闻大人采买粮食,运往琉球,继富少爷的意思是,可否让他掺和一脚?大人有销路人脉,而他可以出钱出力。”
果然商人逐利,就从他这一个采买粮食的事情就立马闻着味儿就来了,韩林暗赞这亢继富的眼光属实不错。
但略微一想,韩林心中又有些冷笑,说不是铁板一块,其实就是两头押宝,长子亢继财继续往女真人那里输血,不同的是次子亢继富将宝押在了他这里,这样无论是否变了天下,他亢家都能够保证绵亘不断。
略微沉吟了一下,韩林嘴里说道:“非是某不愿,亢员外有所不知,某于前些时日就与本地的士绅共同设立了商行,如果再让亢家新立商行,恐怕那群士绅们怕是不让。”
亢五闻言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道:“亢家不立商行也可,那守备大人的商行亢家可否参股?”
还没等韩林说话,亢五继续蛊惑道:“只要大人愿意,亢家愿意为大人驱使。”
韩林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亢五满脸的失望,刚要说话,就又听见韩林道:“不过,韩某和亢家作另外一笔买卖如何?”
亢五抬起头来,有些希冀地问道:“敢问大人说得买卖指的是?”
韩林微微一笑向侯世威问道:“侯主事,敢问身家几何?”
侯世威一直在旁边坐着听,但没想到韩林问到了自己的头上,于是嘴里说道:“比不得二位,侯某家财也不过一两千两银子,实打实的银子估计也就千两。”
“也不少了。”韩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侯主事这千两银子都放在哪里?”
侯世威一愣:“除了一些日常要用的散碎银子以外,自然是浇成银锭窖藏。”
“亢家这种巨富之家又如何?”
亢五嘴里说道:“一般无二。”
“对喽!韩某想与亢家做的,便是这个买卖。”
韩林忽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