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定安王低估了有些人的忠心和骨气,差点儿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好在云崇宇年幼,没有太多实战经验,这些事情又牵扯到皇家内部的矛盾,还有太后在背后操纵。
那些大臣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袖手旁观,得过且过。
在种种原因加持下,安王暂时得以全身而退。
他自认为是因为自己在朝堂之上根基深厚,却没有想到,云崇宇已经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
他出宫一趟,历经生死,渐渐明白: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稳妥。
于是他也开始布局,暗中削弱定安王党羽的势力,培植自己的亲信。
他首先重用的就是当初义无反顾支持他的苏牧青,另一个,就是南下途中遇到的书生宋以宽。
他命苏承业带领八万兵士驻守城外,又把宫中禁军的一部分权力交给苏牧青,命他掌管京城要事。
这一举动引起了定安王的不满,他苏牧青一个年轻后生,怎么能一跃而上,权势甚至超过了许多老臣。
苏承业那个老狐狸,也真是老谋深算,十几年前,他以退为进,自请去淮城,如今却让自己的儿子重回京畿,还直接回到了太子身边。
当初真是小看他了,早知道有今天,就该像处理兰宗海那样,让他死的悄无声息。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只有暗中观察,等其露出破绽,或杀或诱,再做定夺。
且让他先威风一阵子子吧。
权力是一块试金石,也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人风光无限,也能让人自取灭亡。
他不信苏牧青和云崇宇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能抵抗酒色财气许多诱惑。
皇帝病倒,昏睡不起。
皇后和太子日夜陪伴在龙榻,太后在宫里吃斋念佛,为皇帝祈福。
偌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
严皇后看着强撑着的云崇宇,忍不住劝慰他:“宇儿,你回去休息吧,你父皇这里,有母后在。”
云崇宇浓眉不展,他担忧地看着鬓角发白的母亲,颇有担当地推辞:“不,母后,还是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您放心,以后儿子不会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他指的是前段时间,为了寻求救兵,他独自出宫,让严皇后一人留在宫里,对抗太后和定安王的威压。
严皇后为了防止有人在皇帝的衣食和药物里做手脚,所有入口的东西她都要亲自尝过,没有任何不适之后,才亲自喂给皇帝。
数月以来,她精神紧绷,事无巨细地照看皇帝,少有合眼的时候,便是铁打的也遭受不住,更何况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帝后。
眼看着儿子出宫一遭,回来之后变得这么果断坚毅,她觉得心疼又欣慰。
回首看着龙榻上浑浑噩噩的丈夫,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皇帝昏睡的太久了,不知道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要一直这么睡下去,她的儿子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
背后的那几双眼睛,贪婪的凶光都快遮掩不住了,再这么僵持下去,她的儿子未必能抗住一波又一波的暗算。
到那时,大权旁落,他们一家四口,连带着她背后的娘家人,就都没有活路了。
醒又醒不来,治又治不好,还要让他继续这么睡下去吗?
心突然变得很累很累。
严皇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她甚至不敢再去看皇帝紧闭着的眼睛,好像那眼睛即使不看她,也能洞悉她的一举一动。
“母后累了,你在这里看守着吧。”
严皇后突然不再坚持,她有气无力的留下一句话,伸出手臂由侍女搀扶着,脚步虚飘飘地离开了大殿,昏黄疲惫的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愁郁。
这是宫里最冷清的一个除夕夜,可街道上依然热闹。
百姓们不知道宫里的事,他们只知道入侵者被打败了,大家又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王家旧宅里,也是一片温馨。
王玉俭知道了妹妹的遭遇,暂时对年迈的父母瞒下了宋以宣去世的消息,自己却带着妻子和儿女过来,主动陪他们过年。
王玉慈乍一眼看到熟悉的亲人,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你也太生分了,那么大的事,竟然还要瞒着我们,外人还以为我们多不懂事,要不是映辉过去,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刚一见面,夫妻俩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把她狠狠埋怨了一通。
生死事大,在这个时候失了礼节,是要被人耻笑的。
王玉慈尴尬地赔着笑,跟哥嫂赔罪。
王玉俭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只得作罢,转身拉着宋时悦和宋时砚的手,进了屋子。
“你们俩个以后就留在舅舅身边,天塌了,舅舅给你们撑着,有什么事,记得来找舅舅,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死扛着。
记住,你们不是没人管的孩子,还有王家给你们撑腰呢。”
他斜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妹妹,气哼哼地叮嘱,可见,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夫妻俩嘴上把王玉慈嘀咕得无地自容,宴席上却不住地劝她多吃点,什么好吃的都往他们母子碗里夹。
饭后,王映辉和王映月拿出爆竹。
“快捂住耳朵,我要点爆竹了!”
王映辉拿着手里的火棍,对着身后围拢的人群提醒道。
宋时悦拉着表妹王映月的手往后退了退,眯起眼,双手捂住了耳朵。
砰的一声,爆竹在夜色中炸开,带来转瞬即逝的火光,声响震得桌上的烛光都跟着跳跃起来。
王映辉拿着火棍,一跳三尺高,仓皇地躲避朝自己飞过来的火星子,急得跳脚的样子,惹得大家笑成一团。
宋时砚也不再是沉郁的少年,他跟着王映辉,点着了剩下的爆竹。
春风扑面,带着万物伊始的气息。
宋时悦抬头看着夜空中时不时亮起的火光,眼神终于不再是死气沉沉。
过去的几个月,她经历了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生离死别。
这些阅历在短时间内打击她,摧残她,折磨她,最后,又有新的人出现,照顾她,呵护她,关心她。
事到如今,她没有理由再苦着脸,去面对火光中那一双双充满关爱的眼神。
她要好好活过来,把善意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