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也办宫宴?”陈氏满眼都是艳羡,但,她却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没资格去赴宴的。
往年的除夕宫宴,老夫人都还能受邀参加。
这是莫大的荣耀,婆母每每赴宴归来,皆是容光焕发,那几日总会多去亲戚家串几次门——出去炫耀的。
侯府到拓儿这一代已经不剩什么了,过去那一点荣光也快散尽。
未有权未有势,朝中也没个厉害人物罩着,慢慢就没落了。
现如今京城有些新贵都不知宋家太上祖当年立下多大的功劳,受了多大的皇恩,只当他们宋府是落魄侯爵。
唯有每年参加限名额的宫宴,能叫婆母开心好些日子,找回些场子来。
想到婆母,陈氏唏嘘地叹了口气。
不过婆母这辈子也够本了,该享的福早就享受够了。
一大把岁数,拖着病体,活着也是遭罪,还不如早早走了的强。
也不知婆母养病的事,兄嫂近来调查的如何了,说不定今日莽儿过来便是与她说此事的。
想到此处,陈氏立马打起精神。
韦映璇笑问她:“母亲,您可是很想去参加宫宴?”
“这还用问吗?自然想,我爱凑热闹,你又不是不知晓,何况这热闹还是宫里的,能去的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可惜轮不到我。”
说到此,还叹气,抱怨说:“怪我未摊上个好儿子,不但未光耀门楣,竟去到养济院成日掏粪去,便看他如今这个光景,我到死也赴不成宫宴。”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这几日宋拓挑粪之事已然传开了。
陈氏未到他跟前去,却已听府里的下人说了。
陈莽摊手,“姑母,侄儿这次帮不上您了,太后交代皇后说,三品以上官眷才给递帖子。”
陈氏望洋兴叹,“三品以上……那得摆多少桌啊?不过上回入宫,我瞧着太后那贤德殿大的很,门前还有一方能容上千人的平地。”
陈莽在宫里当值,对各处宫殿都十分了解。
他道:“贤德殿是高祖皇帝为了皇后设宴方便而设计修建的,地面都是汉白玉铺就的。”
韦映璇便接话说:“如此大的场地,想必宴请名单也不会拘泥于三品大员的家眷,多几个少几个都是太后说了算,婆母,儿媳想了个辙,兴许不能成,却也是个机会。”
“你说。”陈氏期待地看她。
“您这几日寻个空,朝上递请安折子。”她在陈氏惊讶的目光中继续说:“上回太后为您主持公道,还赏了千金,您总要进宫谢个恩。”
“去见太后不能失了礼数,咱们须得备礼,回头儿媳为您准备一份隆重又特别的礼物,您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谢恩,敬献的礼物若是太后满意,太后自然高兴。”
“趁太后高兴,您可委婉地询问她老人家,此事不好弯来绕去,直问便是。”
“若太后答应了,您便如愿赴宴,便是不答应也无妨,您总归是让她老人家又对您记忆深刻一回。”
陈氏激动地站起来,“好点子,我都未想到还能进宫谢恩的?就照你说的办。”
“数数日子,再有个五六日都中秋了,此事宜赶早不赶迟,你快些准备礼物,我这几日就要进宫。”
她决定进宫见太后,说去便急的就要去,未有半丝紧张害怕的心理。
连她的侄儿也坦然在旁坐着,丝毫未觉姑母进宫见太后是件大事。
这一家人……骨子里都是十分胆大粗犷之人,韦映璇无法不佩服。
“知晓了,婆母,我这几日便加紧准备。”
韦映璇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心知陈莽和婆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又坐了片刻便告辞了。
她前脚踏出小厅,陈莽便迫不及待问:“姑母,打从您那日从宫里回来至今,表哥对您可孝顺?”
陈氏怒道:“孝顺个屁!连一次安都未请,莫说孝顺,这些日子我连见都未见过他,只知晓他已经去养济院当值了,在挑大粪。”
“还当我想见他吗?我才不想看见他!如此白眼狼,不值当人惦记。”
陈氏口里说着强硬话,内心却掩不住的酸涩,神情十分落寞。
“岂有此理,表哥不是人。”
陈莽“砰”地拍了扶手,义愤填膺,“姑母,您莫烦躁,待您老了侄儿给您养老,我爹娘也不会不管您。”
到底是当娘的,一把年纪儿子不孝,却是侄子在说着安慰她的贴心话,陈氏哪里还能淡定?
当即抹泪儿,“养儿一场,却养成了仇人,早知道我那日不该心软,当着太后面不原谅他,叫太后给他一个重罚。”
“姑母莫担心,我爹的人已经查出些眉目,今日特意让我来侯府告知您……”
事情曲折,陈莽对陈氏这般那般地说了好一阵子。
“这……”陈氏听着听着眼珠子瞪大,都忘了哭,嘴里啧啧啧地惊叹,“竟如此淫邪、竟如此放荡?老天爷、好家伙……那邪物呢?烧了还是?在何处放着?”
陈莽咳了咳,“这……侄儿哪里知晓,想必早就销毁了,此事您自己知晓就好,莫告诉旁人。”
“如此说来,他并未弑杀他祖母,我婆母还活着!”陈氏不可思议地道:“婆母那般凶横之人,若清醒着,怎会不回侯府?定然闹着要回来的。难不成……”
陈莽点了点头,“我爹我娘也如此怀疑,便叫人溜进了那院子,趁里头那妈妈开窗的功夫,朝里头猫着看,见床帐里隐约有个人躺着,许久未见翻身行动,不知是死是活,里头那个妈妈日夜贴身守着。”
“我爹说,调查到这一步,便先到此为止,此事先放放。”
“为何?进屋看看不就知道我婆母是死是活?”
“咱们的人不是进不了屋,想进还是能进得,只是,进去了无非两种可能。反正我爹说,表哥大逆不道是板上钉钉的,若老夫人未死,表哥派人守着,便是怕老夫人醒来揭穿他。若老夫人死了,床上那个便是障眼法,尸体定被他埋在那院子附近,他请人守着也是怕被察觉。”
“现如今,咱们还不必与表哥撕破脸,您总归还要在侯府里养老。”
“万一今后表哥再对您不孝,又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咱们便悄悄进屋去,若老夫人活着,端看老夫人还能不能救,将老夫人掳出去,咱们自己请了太医好好医治,待老夫人醒来后自然知晓该找表哥算账,届时都不用脏了您的手。”
“但走到那一步,表哥的前途便是彻底毁了,这一辈子都废了,就算捡回一条命,也要牢底坐穿,您还是早日培养远哥儿,赶紧叫他继承了世子之位才稳妥。”
孟氏苦口婆心交代了一堆,陈莽悉数转达给陈氏。
陈氏面色沉重地回了院子,足足消化了一晚上。
大嫂考虑的周祥,真到了那一步,也就只当没这个儿子了。
到那时,侯府总不能后继无人。
“胡妈妈,今日远哥儿下学,你亲自去接他,叫他接过来吃晚饭,我好久未和这个孩子一起吃晚饭了。”
“是,夫人。”胡妈妈道:“您就莫再思量了,都思量出黑眼圈了,船到桥头必然直,侯爷便是再不孝顺您,得了上次的教训,也不会再做大逆不道之事。”
陈氏一听大逆不道四个字。
心口突然重重跳了一下,问:“胡妈妈,太后赏赐的金子你收在何处了?”
“都在您嫁妆箱子里,您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