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极有责任心,当初便是他建议把犯了错的峰哥儿从族谱上除名,不许他入族。
他当场要求宋拓将前因后果仔细道来,否则不予签字画押。
“他未入族谱,按理来说,未入族便不算逐出族,只是从你侯府黄牒上逐出。若理由合理,族里会尽族里的义务,出签字文书交由你带去官府。
我等既然要签字画押,便须得了解前因后果。
我作为族长,多年来为族人料理各家事,力求上不愧对祖宗,下不愧对族人,总不能听侯爷解释几句无心之失的缘由便落了印,于这个孩子也不公允。”
宋拓知道无法再含糊其辞。
然而他先前已将峰哥儿有些无辜的立场摆了出来,这时也只能尽力描补。
“族长,族叔们,峰儿原先在北疆蛮荒之地无人教化,规矩是差了些,但他本性是好的。他来了侯府,映璇答应要好好教他,我却未曾想到,倒是越管教越回去了。”
“原本峰儿的心性很善良,区区半年却变得一肚子仇恨,他之所以会在王家庄子上犯错,是因为映璇成日磋磨他,他心中怀了怨恨。”
宋族长直接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侯爷!你莫说这些扰乱族内和谐的话,我们只想知道峰哥儿犯错的前因后果,事情因何而起,大皇子因何要罚他!”
老族长看宋拓的目光,很有些失望。
他是年纪大了,心境平和了不少,才有好耐性在这听宋拓口无遮拦抱怨侯夫人,说些搬弄是非之言。
其余几个族老都面露不赞同。
都知晓侯府自宋老太太身体旧疾复发后,是映璇一个人支应起来的,她既管家事又管外事,还能抽空管教几个哥儿已经很不错了,宋老夫人年轻时当侯府的家,那是根本无精力照管儿孙的。
反倒是宋拓,作为侯爷,丝毫未担当起侯爷的职责。
他多年前与人私通有了峰哥儿,映璇大度认下此子,他不知珍惜,人前反倒脏水泼向贤妻,且他事业也毫无起色,前阵子被太后和皇帝惩罚去了养济院,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族老们心中有一杆秤,对宋拓的反感溢于言表。
宋拓瞧见族长和各位族老对他都颇有微词的样子,心头便涌起一阵不快。
定是映璇利用做主母的权力与财力,与远近亲戚们示好拉关系,叫众人一致称赞她。
看来以后休妻时,族里这一关他都过不去,众人只会说是他负了映璇。
实在阴险,可恶!
他压下闷火,沉嗓说道:“既然族长和族叔们如此好奇,那我便说真相了。”
“是映璇指派手下的奴婢,教唆峰儿学了如何吸引野猪的土法子,又特意带了峰儿去王家庄子,搅起峰儿和远儿的矛盾,诱导峰儿报复。”
族老们目瞪口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韦映璇会做这等事。
“巧合的是,那日王夫人特意叫了殿下去庄子。”他唇边泛起讽刺的笑,虽未明说王夫人和韦映璇是一伙的,其意不言自明。
“你是说曾侄孙媳故意做局?峰儿实乃无辜,是被算计了的?”
“峰儿自然也有错,他错不该将心中仇恨发泄出来,不该在林中出手教训远儿。”宋拓义正言辞道:“但这一切都是有人教唆在先,是有人早就预谋好,要引诱他犯错,然后再将他逐出宋家。”
“族长,各位族叔们,我如今被太后罚在养济院,前途茫茫,我却不敢得罪王夫人与大皇子殿下,只能舍了峰儿保平安,但我希望各位族叔心里有杆秤,知晓是非对错。”
“我堂堂七尺男儿被如此算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待我今后有翻身之日,我第一件事便是休妻。”他正好趁机表态。
“这……”几位族老互相对视,面色都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表态。
一边是往日里韦映璇给他们留下的好印象和族中人的一致好评,另一边又是宋拓信誓旦旦。
一位族老道:“你所说都是一面之词,都是你心中揣测,你的证据呢?”
宋拓脸色一僵,“六表叔,您竟不信我?当初我父亲帮扶你一家,还记得那年你家中缠上了官司,是我父亲去衙门做担保救了老叔……”
那人面上显露几分惭愧,却还是说:“你说侯夫人不好,你母亲为何却都夸她孝顺,反倒是侯爷你,你不孝顺母亲才被太后罚去养济院,你说我们该信你吗?”
“六表叔!你存心翻旧账欺辱我!”宋拓怒沉沉地道:“我何时不孝顺我母亲?只是言语不和争执几句,母亲被有心人挑唆认为我不孝,才进宫去告状罢了!”
“为何错处都是别人的?出了事便是有人挑唆,有人陷害于你?”
“你这话是何意……”
宋族长将吵作一团的两人挡开,道:“宋海,你莫要激动,我相信侯爷在大事上拎的清,不会胡言乱语,毕竟牵涉到大皇子,此次就信他一次。”
族长带头调停矛盾,族老们到底还是签字画了押。
宋拓拿着族里的文书和族长一起去衙门,顺利将宋俊峰从侯府除名。
此事很快传遍了宋氏族里,由于几位族老刻意保密,传出去的闲话隐去了大皇子,只说是峰哥儿与韦映璇去郊游,不知怎么犯了点小错,回来后竟逼迫侯爷将他逐出宋家。
宋侯爷很心痛,却不敢逆着侯夫人行事,因为侯夫人不仅仅娘家势大,有入了内阁的二叔撑腰,她还交好了王大将军夫人,连王大将军夫人都帮她。
宋拓听小厮汇报时,心里不禁浮起一丝隐蔽的快意。
难怪那些后宅妇人喜欢搬弄口舌是非,施弄诡计,随便造些谣言,便能叫一个人口碑滑落,什么都不用刻意做,动动嘴便杀人诛心。
韦映璇这次要气的呕血。
他却未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他正要出门去见韦映雪,和她说峰哥儿的事,没成想还未及出门。
一道圣旨居然到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