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进步一定会诞生新的思想,而一个伟大时代,需要先进思想的引领。
刘学勤不是思想家,他只不过比别人更加清楚历史发展的脉络,从而死死掌握了先机。
当一些不利言论指向塞音教,指向王室甚至指向他本人时,刘学勤并没有打压,而是给予这些言论发酵的时间。
他有些期待,能不能看到一些现实主义的小说出现,可惜时机还没有到。
大概是被他带偏了,如今市面上的文学仍以武侠、公案、科幻等通俗类为主,小说家们都想赶在风口把钱赚了,很少有人沉下心反思这个时代。
十月份的时候,刘学勤终于按捺不住,在总山办了一场文艺工作座谈会。
被邀请的包括唐真为代表的社会评论者,大学的知名学者,合议会的部分议员,总山弟子当然也参加了,不过绝大多数只能站着听了。
“把你们请到总山,是因为唐先生的文章给了我一些启发。”
总山的大殿里挤满了人,足足有千人之多。被刘学勤称呼“先生”,唐真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在家里撰文,和在老仙当面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他的文章把君王称为天下之贼,这里可并没有完全把刘学勤给摘出来。发这篇文章的时候,唐真甚至做了被杀头的准备,可现在,他又不想死了。
“我先来说几件事,然后大家可以分组讨论,要畅所欲言。”
“第一件事,当初孟子提出民贵君轻,唐先生更进一步,说皇上是天下的贼,呵呵,你们别笑,说这话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我自认为比你们看得全面一点儿,其实你们模糊地提出了社会财产分配的问题,其中最为敏感的是皇家占几何?勋贵文武占几何?庶民黔首又占几何?”
“千年以来,这个话题就是禁忌,谁问谁死。所以皇上装不知道,大臣装不知道,底层百姓没法装,他们根本没钱。”
“我们把这个话题稍加引申,那就是社会如何长治久安?从秦始皇开始,哪个皇帝不是希望自家基业千秋万世传下去?结果却是频繁的改朝换代,为何?就是因为大家对最根本的问题选择视而不见。”
“第二件事,唐先生提出藏富于民,这里有个国富和民富的问题。但你没有数据,没有系统性,只是陈述了一种感受,这不科学。”
“我建议你设一个课题,假期可以来社稷峰共同研讨,或者你找其它学校的同道去研究也可。”
“第三件事,这些年在总山引领下,搞出了许许多多新东西。机器和各种商品只是表象,内在的制度设计却只有极少人参与。”
“合议会、银行、投资公司、券商、股市、新农合、生产队、殖民地、保险、基金还有朝廷颁发的各项政策,等等,这些你们都还没搞懂之前,谈其它就显得肤浅。”
“第四件事,百家之说多是侧重如何治理国家,是解决内部问题。但没有一门学说告诉我们,一个国家该如何发展。”
“国家强盛了,君王就热衷于开疆拓土;朝廷衰败了,就要准备挨揍。”
“那么,有没有一种良性,有序的发展模式呢?既能保持国家经济持续不衰,又能从外部获取利益补充自身。”
“这个世界有很多无主之地,当然,也不是完全无主,比如台湾、美洲都是有土人的,但他们的生产方式过于落后,我若不去取,将来欧罗巴人就会取之。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的观点不可能每个人都认同,起码在思想界,大家有不同的认知。”
“有篇文章我不记得谁写的了,里面问道:塞国的军事扩张止在何处?这个问题很好,但目前我回答不了。”
“战争是件讨厌的事情,坦率地说,我也不很喜欢。但我的身体里还有不同的声音,鼓动我去做这件事,就很上头。”
“今天请各位来,就是动用大家的力量,一起研究战争背后的因素,以及地理边界的扩张止在何处?”
“第五件事,今天来参加座谈的,有相当部分是文艺工作者,我在此倡导,发起新文化运动。要有人写现实主义题材的诗歌、小说,不要只写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
“文化的形式多种多样,君子六艺算不算文化?琴棋书画算不算文化?”
“所谓新文化,不是与旧文化,传统文化进行切割,而是去芜存菁,推陈出新,树立这个时代特有的精神文明风向标。”
刘学勤列了五件事,给这次座谈会定了调。之后他便闪人了,有他在,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
不过之后分组讨论的发言稿,都由秘书整理,他都要亲自过目的。
正如刘学勤预料的那样,没有调查研究,很多思想终究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
但是社稷峰的资源调动能力不是这些个体研究者可比,各方面的经济数据都可以调阅。最后刘学勤提议在社稷峰建一座【内档图书馆】,主要存放官府的资料,有志于进行社会问题研究的学者,可以申请办理阅览证。
此外,想研究社会问题,就得深入工厂、深入农村、深入社会的各个角落进行调研,调研问卷也被设计出来,今后广泛应用在学术研究和商业活动方面。
一次座谈会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刘学勤做的只是对社会上的不同声音加以引导,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规范,要有的放矢。
要不然只会鸡同鸭讲,搞的社会在思想上分化和割裂,从而没有效率。
这场座谈会后不久,刘学勤得到噩耗:陶成道感染风寒,他过去的时候,老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上师,我多想,多想陪您一路走下去,看看您把我们带到怎样的世界。我还想亲自驾驶飞机,在天空遨游……”
陶成道只来得及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溘然长逝,享年79岁。想起老头当年驾驶飞艇,轮子踩得飞快,累的气喘如牛,刘学勤拉着逐渐僵硬的手,久久无语。
不久,陶成道被追封为“飞天公”,乃是首位因在科技领域作出重大贡献而分封的公爵,由其长子承袭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