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黝黑,河面幽静,汉子夫妇的心里,却因此而在淌着血。“王八”“卖x的”之类的语言,无疑如锋利的刀一样,剜进了那两颗悲凉与沮丧的心。
强烈的民族情结唱出感天动的哀歌和殊死的反抗。
青年作家刘祖春提起笔来,一直就是关注着的,就是底层的民众。他曾经说:
“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民,常常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只要是一想起了他们,眼前的仇恨,又让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全身都蕴藏着一种伟大的力量,如一座巨大的火山,很快地就要爆炸了”。
就这样,刘祖春无论是写被饥饿,和被死亡威胁着的三满们,还是写到被盘剥,被压迫的佃户老农们。
在表述、描摹他们命运的同时,也揭示他们一种本能的,原始的简单的反抗意识,在《回家》当中,这种反抗,又更进了一步。
成为介入集团的一种反抗,再不是纯粹农民的那种,单一的本能了。
儿子守信,自从天旱那年出得门去,已经六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了,他四次经过了自己的家,但又四次过家门而不入。
然而,他爱他的妈妈,他有做人之子的情感。可他是被派到这儿,来执行一项任务的。
他是从山外走回来的一个青年,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山区青年人了。他的一侧是信仰着的伟大事业;另一侧是养育之恩的慈母。
为了一个更高的目标,他快定:
“要坚硬如金刚石,勇敢如狮子,不要宽容自己,用陈本虚本虚的感情把自己放倒。”
国破河山玉碎之时,刘祖春怀着强烈的民族情结,唱出了感天动地的时代哀歌。
这与他之后的道路选择,也是有一定关联的。
金魁这个以前在饥饿交迫之中,挣扎活着的佃户,是因为日本人的入侵,家园的沦丧,被日本兵驱逐进了关内。
曾经参加抵抗侵略的战斗,又因为负了伤之后,再也不能上战场。
这一位血性的汉子,从此以后,如儿子所说的:
“大大不同了,成天不回家,喝酒,骂人,无缘无故打妈妈一顿。”
但当他晓得,儿子为了挣钱,去给日本兵盖房子时,立即破口大骂起来:
“妈拉把子,你是哪个的儿子,跟仇人劳作,盖兵房?哼,盖兵房,好让人家踏平你的祖坟!”
之后,他宁愿自己去养马,宁愿让妻子去给别个洗被子、衣服。
不料,日本兵没有放过,这个沦丧了家园的穷人,灾难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金魁的马不知怎么断了绳儿,三匹马全野了,金魁哥刚喝了酒,提着马鞭一追,三匹马一时间全冲进了他妈的飞机场。
“金魁哥总以为还是老百姓的草地,追了半天,马没有被擒住,她妈的,刺刀就上身了。”
一个当过兵,受过伤满腔怒火的人,一个受尽了屈辱的人,后来就这样子死去了,这一切的根源,来自罪恶的侵略。
忧伤遐思后发纯朴本色和诚挚的真实情感。
文如其人,读着刘祖春的小说会因为,作家的湘西人坦诚性格而动容,其实,刘祖春在当年提起笔来的时候,就是以极其浓烈的感情,来回忆起故乡往事的。
“我非常熟悉和了解,故事中的主人,我非常地热爱他们,我至今仍然在怀念着他们;
“他们的爱,他们的纯真,他们的诚实和他们对敌人的仇恨,都令人难以忘怀。
“动手写他们的故事时,我用极大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激情,不让它从笔下尽情直白地倾泻到纸上,也不让自己的信念。
“妨害自己对艺术的忠实,力求做到形式和内容既朴质又单纯。为了获得它,我曾经走过了多少的弯路!”
人们从刘祖春的文章当中,看到了湘西那一方水土,各个性格独到的人物,那些佃户,那些女人,那些为人与为民族的尊严,而敢于献身的人们。
作为一个作家,刘祖春是耿直的,他的耿直,能让你佩服和倾倒。
一九八八年五月,中国现代文坛上的大师,沈从文先生逝世了。为了怀念自己的这位恩师,和这位家乡的人,。
祖春用心用血,写出了《忧伤的遐思》。
“今天是一九九0年的八月四日,从文先生逝世已经两年有多了。陈本虚答应三姐写的怀念沈从文的文章,因病中断了四次,拖到今天才算成了篇。
“文章写的太长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了很久,要写就要把应该说的说够,要不就是一个字都不写,永远埋在自己的心里。
“写起来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我的观点和看法,有可能会遭到反驳,这是意料中的事,那就请吧,这信守一条,保持缄默。”
读着《忧伤的遐思》长文,几乎能触摸着了沱江城人,刘祖春的那颗爱心,那爱恩师,爱家乡,爱国家,爱民众的心。
让人感觉到,他是那么厚朴地恋乡、恋土。在众多的怀念沈从文大师的文章中,不能不说《忧伤的遐思》,堪称优秀的篇章。
它是用纯真的情感,和缜密的思想铸就的。尤其是文章中,涉及许多人讳莫如深的一些事情,那些世人想明了,却难以明了的事情。
刘祖春都用自己的笔一丝不苟,淋漓尽致地叙述了出来。而且陈本虚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些事情,作为知情者。感觉到他说得是多么地切实,多么地中肯,多么地冷静。
不得不佩服,这位叙述者的秉性,一种执着的,耿直的,坦荡的湘西人,沱江城人的秉性。
时间无情,时间亦又非常有趣,数十年前,二十岁的刘祖春,只身一人从遥远的沱江城人,来到北方城里求学,为了生存而开始做自己的文章,人就住在沙滩北街。
而数十年之后,年近八旬的刘祖春,膝下儿孙满堂,依旧在沙滩街的四合院里闲居,在颐养天年之余,做着对一位故乡英雄的《忧伤的遐思》。
刘祖春,是爱家乡的,三十年代小说《女人》,中的第一句话就是“沱江城是个美丽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