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乃世子夫人的夫君,您是她坚强的后盾。在这大喜之日,世子夫人所期盼的,难道仅是一只烤鸡?她需要的,难道是您将她的生死挣扎视为笑谈?”
这番话语重重敲击着沈钧钰的心,使他一时愣住,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沈钧钰才缓缓开口:“我看夫人似乎并不介怀。”
“世子,疤痕褪去,便能忘却曾经受过伤吗?”江蓠反问,“显然不能!疤痕愈合,并不意味着之前未受过创痛,也不意味着不再感到痛苦。”
“在您眼中,世子夫人或许显得坚强不屈。但您不妨深思,当时世子夫人已成年,确实能够轻而易举地拧断鸡的脖颈。然而,若她尚年幼,甚至只是个稚童呢?”
“那只大公鸡,或许与她身高相仿,而且还是两只凶猛好斗的家禽。它们不仅可能将她啄伤,更有可能将她啄瞎。世子啊,您何不多点心,体谅一下夫人当时的境地。”
世子夫人并非出自深宅大院,锦衣玉食中滋养出的娇花嫩叶,她今日之坚韧与卓越,恰恰映证了往昔所历经的苦难与磨砺,是凭借超乎寻常的意志力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今日之地位。
“您不能仅仅沉溺于世子夫人对您的无边恩宠,却对她冷漠无情,对她背后的故事一无所知!世子,小人我心中焦虑不安,实在不解您缘何在此郁郁寡欢。”
沈钧钰的面色微微一变,瞳仁微微紧缩。
记忆中浮现出一个与雄壮公鸡相差无几的小女孩,被两只凶猛的公鸡追逐啄咬的情景。
那公鸡凶猛无比,小女孩的胳膊被啄得鲜血淋漓,躲避不及,额头又遭公鸡猛啄,险些伤及眼睛。
他曾经细致入微地观察过,晏菡茱的额头上有一处微小的凹痕,难道那真的是公鸡留下的痕迹?
沈钧钰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痛难忍。
同时,沈钧钰目光深邃地打量着江蓠,问道:“江蓠,我深知你智慧过人,机智非凡,但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你为何能洞察世间百态,思虑如此深远?”
江蓠面对沈钧钰的提问,今日也不打算再隐藏自己的锋芒,索性坦诚以告。
他直视着沈钧钰的双眼,语气坚定地说:“世子,与我一同进入府中的共有十六人,唯独我得以留在您身边。这并非因为我长相出众,而是因为我头脑聪慧,目光敏锐。”
“那时,夫人和老夫人曾评价我,虽双目不大,却能洞察常人所不能见,头脑中所思所想,远胜旁人。他们说我机敏过人,思虑周全。这只是初步选拔,若是我不能胜任,仍有可能被替换。”
“众人深知,若能紧随世子左右,未来便有可能荣升高位,成为总揽家务的栋梁之材。因此,无数双眼睛犹如蛇蝎般紧盯着我的举止。为了避免出现任何差池,我时刻保持着警惕,夜幕低垂,星辰璀璨之时,我都会细致入微地回顾当日种种,以及过往的要事,同时细心擘画来日的日程安排。
在与各式各样的人交往中,我牢记那些关键人物的特征与偏好,洞察他们的内心意图,随时准备为少爷提供关键资讯与策略。正如眼前,我实在不忍看到少爷独自一人在书房熬夜苦读,才鼓起勇气进言。若有失言之处,还望世子海涵。”
沈钧钰聚精会神地聆听江蓠的陈述,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神情意味深长。他起身,轻轻拍了拍江蓠的肩膀,语气慈祥而肯定:“江蓠,你言辞颇丰,我略有所悟。昔日,我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一路顺遂,自是无法理解人世间的复杂与艰辛,更不能体会到你们的酸甜苦辣。”
江蓠不禁心中暗自赞叹,他家世子果然非凡。他虽然言语曲折,试图避免触及禁忌,但世子却能一语破的,洞察核心。
“怪不得诸多先生都赞誉世子悟性非凡,能迅速领会真意。”江蓠不失时机地吹捧了一句。
沈钧钰报以微笑,“那么,你认为我该如何做,才能让菡茱息怒呢?”
江蓠沉吟片刻,“实际上,世子夫人并非真正对您心怀愤懑,或许只是觉得今宵的气氛不合时宜。”他指向寿永堂的方向,“或许老夫人正在对侯爷进行教诲,府中因此不太安宁。世子若能持续对夫人保持一贯的关爱与呵护,那就足够了。”
沈钧钰略加思索,认为江蓠的见解颇有道理,“江蓠,今后你要多与白露交流,探听菡茱的近况,并及时向我汇报。”
江蓠郑重承诺,“世子请放心,小的定会不离不弃,密切留意。夫人若是偶尔发脾气,使小性子,您切勿动怒,而是要更加宠爱与纵容,夫人自会感受到您的深情与好意。”
沈钧钰深以为然,次日拂晓,他特地前来探望晏菡茱,以示关怀。
目睹晏菡茱穿戴得体,淡妆衬托出她精致的面容,“夫人,您不是打算再享受一番回笼觉的温柔吗?”
晏菡茱闻言,心中的委屈即刻烟消云散。有一位能够容忍她偶尔懒散的夫君,实在是幸事。
然而,此刻并非轻松玩笑之际。她轻步靠近沈钧钰,低声说道:“世子,您似乎还不知道昨晚府中发生的那些波澜吧?”
沈钧钰观察到晏菡茱脸上的情绪转变,心情也随之轻松,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顽皮,“我心中始终挂念着夫人,一觉醒来便迫不及待地来给您请安。”
晏菡茱能够感受到沈钧钰的细微变化,虽然转变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改变会愈发显着,“感谢世子时刻关心。”
“您是我夫人,我怎能不时刻放在心上?”沈钧钰在江蓠的耐心教导下,也开始学会了体贴入微,“不过夫人,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晏菡茱降低声调,语气凝重地说:“昨晚我们离开寿永堂后,老夫人不仅痛斥了侯爷,更是下令对裴姨娘施以十大板刑。侯爷因身体抱恙,今日已经向官府请假,在家中静养。”
沈钧钰惊诧不已,“祖母真是英勇非凡!”
晏菡茱微微点头,“快些,我们赶紧去向祖母、母亲以及公公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