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神族虽然在三年前便已经被灭族,但这个“灭族”是有前提的,那便是全世界都默认了衍神族已经没有嫡系族人存活。
如今,原本的衍神族少主突然重新出现,那衍神族被灭族的基本条件已经不再满足。
再加上肇起兴自领衍神族族长一职,对于仅剩一人的衍神族来说,肇起兴自己就是自己的大家长,自己一个人就代表着一族的意志。
就是不知道,如此微型且实力低下的衍神族,还能在修真界获得多少话语权。
退一万步讲,就算如今的衍神族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话语权,衍神族也仍旧被默认为是被灭族的状态。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家族,又或者是组织,能够站出来说,衍神族原本在修真界的地位和享受的待遇,在某一天曾被废止。
那肇起兴自领衍神族家主,又穿着符合制式的礼服出现,所有当前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就应该共同遵守之前便已约定好的规则,给予肇起兴身上那十重礼服应有的尊重与礼遇。
这样一来,尽管肇起兴无论从辈分到实力,都不足以与前面三个坐下的人平起平坐,却依然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肇起兴这一坐下,原本两位人王针锋相对,一位校长消极偏帮的形势,立即就变成了氐人王携蜃楼城主与衍神家主,三方围攻鲲鹏人王一个的局面。
翟翚作为鲲鹏人王,见过许多更大的场面,自然不惧这种程度的围攻。
明知场面变得更加对自己不利,翟翚仍旧围绕昨日的事件提出了许多尖锐的问题。
比如:
为什么校内竞技允许使用暗器?
为什么任由肇起兴连续激发暗器而不及时制止比赛?
为什么翟翆的焚天宝剑会突然失去功效?
为什么翟翆要突然解除一切防御?
……
问题连篇累牍,最终汇聚成一个怀疑。就是怀疑肇起兴利用身为校长弟子的身份作弊,并受到学校的包庇。
翟翚的问题可谓是有理有据,怀疑算符合逻辑。
如果此刻真的是在打官司,就凭这次质询,就应该能让翟翚占据上风。
遗憾的是,另外三个坐着的人,根本就不愿给翟翚平等对话的机会。
三个人自说自话,硬是把责任摘了个一干二净。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甚至隐隐有一种正在维权的翟翚才是无理取闹那个人的意思。
这种感觉让翟翚非常不爽,几度想要借助跟班的佐证重新发难,也被另外三人直接忽略。
诚如刚才翟翚被迫默许肇起兴坐下一般,翟翚身为鲲鹏人王,也需要受到与身份想匹配的礼遇。
如此忽略一个人王的意志,在整个修真界万余年的历史里还是头一遭。
不要说是独子仍旧昏迷不醒的鲲鹏人王,换做任何一个人王,哪怕是常年游戏红尘,并身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的氐人王,都是绝不能接受的。
翟翚出离愤怒,身周不停隐现道道刺目的亮金色光芒。同时,一股股热浪从翟翚身上涌动而出,洗礼着魏魑的办公室。
站着的羽民族跟班,最为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家族长的愤意。如今连话都插不上的他,既无法帮族长分忧,又不知应该如何自处,索性假做身体虚弱未愈,再度昏死过去。
面对翟翚即将控住不住的暴走状态,只有肇起兴显得有些难耐。
海洪身上的气质深沉如汪洋,不管对面散发出多少光热,都能轻易被吸收进去。
另一边的魏魑虽然不如海洪,却也已经进入一种虚无一般的状态,在两位人王的对抗中若隐若现。时不时还能遥感肇起兴的状态,为自己的徒弟送去一丝清凉。
争论几度兴起,又重新陷入死寂。
疲惫不堪的翟翚终于意识到,在这间办公室内,他永远无法获得想要的公正与交代。
收起了身上的怒意,翟翚冷淡地开口道:“你们以为今日的偏帮是对这个孩子的帮助?今日如果不能给我羽民族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孩子以后永远也不会离开蜃楼城?”
这是红果果的恐吓与威胁,也是翟翚即将放下鲲鹏人王的身段,展开不择手段地报复的告知书。
对面的海洪不肯相让,接话道:“我们从来都没说过不给你交代,只是希望能在一个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进行交代,而不是单纯为了配合你消气做出努力。”
场面再度陷入僵持,却忽然有人叩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与会四人的注意力被大门吸引,吱嘎的门轴呻吟中,羽民族的女祭司走了进来。
依次对坐着的四人行过礼后,女祭司俯身靠近翟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将一个凹凸有致的侧面线条留给了三个不同年龄段的男子。
翟翚听完汇报也不做回复,只是示意女祭司退下。
女祭司再度对所有坐着的人行礼后,才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独子日趋好转的消息,翟翚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配合翟翚一直以来兴师问罪的气质,让肇起兴不明所以地觉得有些冷酷。
“你我之间对于许多事情的定义有着重大分歧,继续争执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找一个折中的办法。”翟翚用尽可能平和的口气提议道,“将这事公布于众,由大众评判是非曲直,并定义什么才是合情合理的范围,如何?”
海洪被翟翚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愣,沉吟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对面的翟翚则像是一只诱人犯罪的恶魔,继续引导道:“我知道,这么做你氐人国肯定会上修真参考报的头版。为了公平,参与评判的民众都来自于你氐人国境内,我羽民族决不额外要求公众席位。”
海洪有些动容,却仍旧不能下定决心。
翟翚趁热打铁,继续诱导道:“如果你还有顾虑,我可以保证公审的范围只限于蜃楼城。这样做,一来,影响便能控制到最小范围,二来,修真参考报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海洪确实动心了,却猜不透翟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复权衡之后,依然没能得出这么做会不会有不好的后果的结论。
思来想去,海洪只好把目光投向肇起兴,开口询问道:“这事情,你觉得如何?”
肇起兴恍惚之间,忽然觉得回到了洪海带着孙凫来问卦的那一天。
将脑海里奇怪的想法甩脱之后,肇起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翟翚的提议。
“我个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该是我负责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推卸责任。而且,我坚持认为这次事件只是一场意外,如果翟家叔叔心情上实在过不去,不妨让蜃楼城的百姓帮忙劝解一下。”
肇起兴说得大义凛然,坐着的另外三个人都没防备他话语间忽然加上的转折。
“但是吧,我个人之外,其实还有一点顾虑。毕竟这事情是发生在学校的校内竞技擂台上,还得看看魏魑师傅的意见。公审这种事我一个孤家寡人就混不吝一次也没关系,会不会对学校的声誉造成影响,这才是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
魏魑见皮球被踢到他这里,一脸的早有所料,似乎商讨两天时间,一直装作无奈的样子,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学校这方面你不用管,你如今刚来学校三年多,还不知道学校在修真界的名声。”魏魑不紧不慢地开口,“等你以后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你当知道,有你师傅在这一天,学校就完全不会在意那些所谓的口碑和虚名。”
翟翚也给眼前三人更多商议的机会,直接拍板似的决定道:“既然如此,这事就定下来了吧。还得麻烦老泥鳅你组织一下蜃楼城的民众,尽快安排一次公审。”
海洪点了点头,看着魏魑开口道:“那我就僭越一次?”
魏魑做诚惶诚恐状回道:“谈不上僭越,要是让你用上这个词,才真的是我僭越了。”
海洪也不再开玩笑,开口吩咐道:“那就通知全城,明天在码头旁的中央大街广场公审擂台伤人案,让大众决定当事人的命运。”
计议已定,各方自然都点头认可,眼见天色又将黑沉,众人决定暂时各回各家。
临散去前,翟翚主动对肇起兴说道:“珍惜公审前最后的时光,尽量了却一些遗憾吧。”
肇起兴不明所以,却也不肯相让,回击道:“衍神族就剩下我一个人,若我不在了,那还有什么遗憾可言?倒是翟叔叔,可不要因为大众的看法与你不同,就当场动怒翻脸才好。”
翟翚不置可否,当场拂袖而去。
肇起兴谢别魏魑与洪海,也自顾自回到了宿舍里面。
尽管今天的争执可谓是大获全胜,单从差点气死翟翚这一点,就算是值一回票价,但肇起兴的软禁状态却并没有被解除。
也不知道这个软禁的决定,是为了让翟翚安心,还是让其他什么人安心。
此刻的肇起兴,还在为脱身准备腹稿,却根本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根本就不是还原事件和查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