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宫明义是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泡沫,勤务兵正在给他刮胡子,剃刀碰到了他右侧脸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抽搐。
伏见宫明义用手抹了抹脸,血又开始从伤口渗了出来。勤务兵吓得直哆嗦,伏见宫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勤务兵痛苦地捂着肚子蹲下。
伏见宫明义是愤怒的站起来,对何立身边的寺内勇说道:“八路军撤退到山林里,行动非常仓促,是不可能携带足够的粮食的。我们只要控制住所有的道路,严禁粮食流通,人路就会饿得自己跑下山来。在那以前,各小队轮流出击,杀掉你们所能见到的每一个支那人!”
寺内勇一个立正,转身出去部署军队。
打这天起,日军在武义县境内的扫荡变得愈发残酷,附近几个被怀疑跟八路军有瓜葛的村庄都遭到了骑兵队的烧杀劫掠。
武义县大队只能深入盘山子,在深山老林里找了块儿地方做根据地。
这一天,众人正在山洞里开会,为了到底应该保存力量还是冲出去跟鬼子拼命争论不休。
孙成海拄着个拐走过来说:“商量事儿为啥不叫上俺?”
众人一起说:“你不是还没好利落嘛。”
孙成海把拐一丢:“没事了,你说吧,咋打?都让人从家里给撵出来了,啥时候回去报仇?”
陈峰急切地说:“我刚才说了,上次那一仗,主要是因为鬼子对地形不熟悉,咱们借助地势才能撤出来。如今鬼子已经准备充分,再交手绝没上次便宜!在平原地带,咱们步兵和鬼子的骑兵是没办法硬拼的!”
孙成海瞪着眼睛嚷嚷:“不打,上百口子人就在山上这么干耗着?咱在武义刚挣出来的那点儿脸,又全都丢光了!”
石磊坐在洞口没有说话,石磊在伏见宫明义火烧小王庄的第二天早上是找到了李大本事他们,
见石磊一直坐在洞口不做声,在见孙成海急了,李大本事是站起来说道:“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有个事跟大家说。”
众人扭脸看着他。
“昨天夜里,九纵的交通员来找过石磊和我,说上级肯定了咱们这一段的表现。同时严禁咱们和鬼子的骑兵硬拼,尽快寻找途径撤回根据地。”
陈峰和孙成海一惊:“啥?”
“李司令说,武义县目前敌人的围剿过于严密,鬼子骑兵队又是关东军派来的王牌部队。咱县大队战斗力不强,留在这里只会白白牺牲掉。所以决定将县大队作为一个加强连,重新编入老三团,整编为九纵主力。”
“俺不去!”孙成海怒了,“俺认的是石磊和你李大本事,还有这帮子兄弟。与旁的人无关,也不想去当啥主力!再说,俺那连队里大半都是武义县的子弟,投军就是为了保家的,离了乡土,保的是谁?”
几个人都说不出话了,孙呆子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喊着:“二哥!昨天晚上,鬼子又在南边烧了一个村子,屠了四十多户人家。”
孙成海一拍大腿:“要走你们走,咱立马散伙!”说完,转身带着孙呆子走出山洞。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还是一言不发的石磊,众人更是渺茫,最终这个会议也是没商议出个结果来。
陈峰的态度是,如果县大队回九纵,他就回二战区,所以他不参与讨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当天晚上,孙成海带着九路军的人,拿了足够的枪支弹药,趁着夜幕悄悄离开了盘山子。
石磊和李大本事知道后也不生气,说只要老孙的子弹都招呼到鬼子身上就行。丁大算盘正在养伤,知道这个消息后,心疼得直掉眼泪。好好的县大队,根据地烧了,人死的死伤的伤,要是再不回九纵,刚鼓捣起来的那点儿家底儿没准都得赔进去。
李大本事又想起他被财主家狗咬的那段,人有时候就得为自个儿的心气活着。现在回去,不但自己会怕一辈子骑兵,整个县大队的人胸口都得堵着,再也没脸打武义过。李大本事认定了,说什么也要把这口气儿出了再走!
和石磊商量了后,石磊同意李大本事的想法,石磊更是想报这仇!
第二天傍晚时候,石磊吩咐李大本事让老乡和伤员都收拾好,准备跟交通员回九纵。
李大本事把交通员拉在一边,悄悄塞了一包烟叶给他,嘱咐道:“晚上多走道,天亮就找地方猫着,别图省脚力,多走小路。回到九纵,还要你多担待!”
交通员硬推回来:“不用!倒是你和石队长啊,就剩这七八十个人了,没粮没补给的,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
另一头,小四川红着眼圈说:“为什么让我也走?”
陈峰说:“不是让你走,是让你到那边去学东西。这队伍里不缺能打的,就缺个郎中。等你学成了回来,就能少死很多人!”
丁大算盘的吵吵声从山道上一路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他正躺在担架上不住挣扎:“放我下来!我不走!”
李大本事骂道:“算盘,你他娘的伤成这样还留在这儿干啥,想拖累老子?”
丁大算盘瞪着眼睛骂回去:“我不走,死活都跟你绑一块儿!这家要没我,非被你们败光不可!”
战士们为难地望着李大本事,李大本事叹口气说:“放下吧。让这财迷陪着我,别回去给你们添乱了。”
丁大算盘笑了。
伤员和老乡们相携着下山了。走出老远,队末的小四川搀着肋下受伤的聂老七,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去。
夕阳的余晖下,李大本事和他的战友们笼罩在逆光中,如同一群山顶的雕塑,远远目送着众人。
几块砖头垒砌的一个小灶上面,破瓦罐正冒着热气。
门淑兰垫着块儿破布,将瓦罐端起,招呼众人:“来,吃饭了!”
孙成海二连的三十几口子人或坐或卧,全是一派死气沉沉,就看门淑兰一个人在那里张罗。
门淑兰吆喝着:“一个个都是甩手掌柜,等人喂啊!快,吃棒子面还提不起神儿来?”她边说边把瓦罐里的热粥倒进战士们的杯里,粥稀得能映出人影。
门淑兰把剩下的粥底放在孙成海的面前:“吃吧。”
孙成海晃晃粥底儿,问:“你咋办?”
门淑兰装出很饱的样子说:“俺早就吃过了。”
孙成海又问:“还能再撑几天?”
门淑兰一愣:“先吃吧,吃了这顿再说!”
“到底能撑几天?”
门淑兰看着孙成海脸色,缓缓说:“粮食袋都刮干净了,明天晌午还能吃最后一顿。”
罐头盒里的稀粥映出孙呆子的脸,他喃喃地说:“咱把东西都卷走了,山上那帮子可咋办?”
强子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他们都跑了,回老窝了!把武义扔了,咱拿这些东西是为了守武义,有啥不对?”
孙成海脸色黯然,说道:“粮食和子弹都算是借的,将来咱赚回来了,咱再还他们。”
大狗叹口气说:“现在到处跑的都是鬼子骑兵队,成帮结伙的,落单的根本见不着。二狗子都缩在据点里,远的几个小据点撤了,全合到几个镇子上的大据点里。堡子墙厚,有机枪,兵又多,没法硬攻。咱到哪儿去赚啊?”
孙成海咬着牙说:“日他娘,硬茬儿惹不起,咱先找软柿子捏!强子,这附近有啥仗势欺人的大财主没有?”
强子想了想说:“西官庄有个赵老财,离这儿不远。老王八蛋精得很,一年到头足不出户,吃喝拉撒全在屋里边,家里养着七八个镖师,还把保安团请到了村口。咱这边只要一动手,保安团立马就能赶过来,抢他家,比端炮楼还费事!”
孙成海说:“不怕!他只要有祖坟,老子就能让他乖乖钻进咱家口袋。”
晌午刚过,赵老财家的祖坟地上,来了三个披麻戴孝的人。三人走到一座上好石料砌成的墓碑前,动手就挖。祖坟离赵老财的宅子不远,两个在围墙上放哨的家丁看见了,赶紧从院墙上下来,跑回去报信。
赵老财坐在八仙桌前慢条斯理地喝茶,家丁跑进来被门槛儿绊了个跟头。赵老财眼皮都没抬,斥责道:“慌什么啊?你家祖坟让人给刨了?”
“不是我家的!老爷!您……您家祖坟让人给刨了!”
赵老财一口茶呛着,差点儿背过气去。他咳嗽着说:“你……你放屁!”
“小的倒真想是放屁,可是千真万确啊!就在村东头,老太爷的棺材就要让人给刨出来了,您快去瞅瞅吧!”
脑满肠肥的赵老财被扶着上了院墙,定睛一看,脸当时白了。三个披麻戴孝的人正起劲儿地挖着,高大的墓碑已经被挖倒,地里的棺材也露出一个角来。
孙成海瞥了一眼赵老财的宅子,悄悄地说:“接着挖!院里面抻长了脖子看呢!”
赵老财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多亏两个家丁后面扶住。他气得直跺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由得他们胡作非为?”
“您说咋办?”
“打枪,把他们打死!”
“老爷,枪打不了那么远。”家丁为难地说。
“那赶紧把家里的护院都叫上,抄家伙把他们撵走!”赵老财急得浑身肥肉乱颤,“那可是风水宝地啊!要是挖断了风水,赵家会万劫不复的!”说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两个家丁一个提着杆缨枪,一个提着把柴刀钻进了坟地。
孙呆子偷眼瞟着:“来了!”三个人愈发卖力地挖起来。
家丁走到近前,把手里的枪一抖,喝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挖坟,快滚!”
仨人埋头干活,就像他们根本不存在。
家丁急了,一挺枪杆对着孙成海就刺。
孙成海一偏头,让过枪尖,抓着枪杆一顺劲儿,铁锹拍了过去,家丁重重摔倒在地上。另一个家丁举起柴刀冲过来,孙成海眼一瞪,将铁锹一扬,家丁吓得一哆嗦,扔了柴刀转身就跑。
孙成海一脚踢开腐朽的棺材板子说:“这是老子走遍了燕赵才找到的风水宝地,谁家祖上埋在这儿,后代就能封妻荫子,地老子要定了!识相的,快滚!”
两个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
赵老财有气无力地躺在太师椅里,头上枕着毛巾,旁边围着一群太太小妾给打着扇子。
两个家丁灰头土脸地跑归来禀报:“那伙儿人说,那是他们好容易选的风水宝地,是龙穴,凡人根本就不配睡,把老太爷的棺材板儿都挖出来了!”
赵老财哆嗦着站起来:“这是挖坟绝户啊!家里的男丁凡是能动的,都给我抄着家伙出去!”说完,接过手下递上的宝剑,领着一大帮子家丁杀气腾腾地朝坟地过去。
孙成海停住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帮人杀过来。赵老财走到近前,举着宝剑喊道:“毛贼休走,待吾取尔首级!”
孙成海一看这架势就乐了,从腰后取出杆短枪来,对着众人头顶放了一枪。
赵老财和他身后的一千人全都吓傻了。
孙成海吹吹枪口的硝烟:“你是这块坟的本主儿?”
赵老财脸上的肥肉抽搐着。
“既然来了,就陪你祖宗一块儿躺在这吧。”孙成海话音未落,四五个二连的汉子从四下里钻出来,个个手里端着长枪。
赵老财等人吓得手足无措,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成海喊道:“今儿个俺们是来绑老赵家的肥猪,不关其他人的事儿。识相的,把东西扔下赶紧滚!天黑之前拿二十袋白面、一百张死面饼子来换人,放在后山的老树根儿底下就行。”
听孙成海这么一说,刀枪棍棒立马落了一地,家丁护院撒丫子就跑,剩下赵老财拎着个宝剑孤零零站在那儿,直打哆嗦。
孙成海带着众兄弟围拢上去,笑呵呵地说:“怎么着?拿着剑,想学楚霸王抹脖子啊?”
赵老财的宝剑“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扑通跪倒:“好汉爷饶命……”
一个宽口麻袋扔在他面前,赵老财愣了愣神儿,乖乖地把麻袋套在自个儿身上。
众家丁逃回宅子,被太太一顿斥骂:“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平日里白养你们了!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报案啊!”
家丁苦着脸说:“这土匪绑票,日本人能管吗?”
太太戳着他脑门说:“你笨啊,不会说是八路绑票的吗?土匪他们不打,八路他们总要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