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桓景反应过来,燕燕已经从他身上滚向一旁,拿起了连弩。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将连弩的手柄拼接上。还没等来人射出第二支箭,她就已经扣动扳机,射倒了他。
打头的那人身后还有七个黑衣骑兵,他们都带着黑色面罩,此时已经下了马,朝三人奔跑着冲来。
燕燕划拨一下手柄,用连弩略一瞄准,就射出一支箭。然后翻身,划拨手柄射出另一支。如是连射五箭,中了三人,来人见已经被压制,只能不断躲闪。
原来,历史上有两种连弩,一种是多支长箭一起发射的弩炮,另一种就是这种短兵相接时使用的手弩。这种连弩胜在只需要划拨手柄就可以换箭,但是精度不够,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一连六发,连弩的箭仓已经被打光,燕燕赶忙捡起身旁的短刀。
此时,桓景也了起身,拔出佩剑,走向前,护住另外两人。见桓景高大威猛,他面前的刺客一时也不好下手。
一个刺客大喝一声,挥刀砍来。桓景赶紧格挡,并将剑锋稍稍一偏,顺着对方刀刃溜过去,砍中了他的脖颈。
但是这时,另一个刺客也将刀砍在了桓景腰上。桓景把胳膊一沉,夹住了对方的手臂。此时燕燕赶来,将短刀插进了刺客的背部。那刺客哼了一声就倒下去。
好险,幸好听燕燕的话,穿了贴身的锁子甲,要不然就要给腰斩了。
剩下的两个刺客,见对方是毫发无伤的三人,料定自己无法取胜,就上马逃了。燕燕赶忙捡起一旁的连弩,待上好备用的箭仓时,两个刺客已经跑远。她连发六箭,奈何连弩精度有限,只中了一个人。
桓景看着躺在地上的六个刺客,其中有四个已经断了气,另外两个中箭的正躺在地上呻吟。
他用宝剑向其中一个刺客砍去。桓景知道,搏斗之后一定得补刀这个道理。
“别......”燕燕在他身后,正欲喊时,那个刺客已经被结果了性命。
“怎么了?”桓景回头一望。
“我想叫你留个活口。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帮人的底细。”
桓景恍然大悟,他走向最后一个活着的刺客,将剑抟了抟,“听到了没有,如果你老实答话,我们能留个活口。你的主子是谁?”
“要杀便杀,我忠于主上,如何会告诉你们。”
这个刺客还有些硬气,桓景一下犯了难,回头看向燕燕,“这怎么办?”
“好说,看我的。你先把他绑起来。”
桓景照做了,将刺客绑在大树上。
她拿着短刀,走向前来。也不多说话,拿过那刺客的右手。刺客用手奋力挣扎,只见燕燕将短刀往手肘一砍,那手就颓然不动了。
“人体由经络组成,现在我已经把他的手筋挑断,就不会再有反抗了。”
桓景知道,这里的手筋,就是肌腱。肌腱一旦被砍断,手就失去行动能力了。
“哼,就这?你就是把我四肢都挑断,我也不会说。”
“这只是个开胃菜,好戏在后头。记住砍断手筋只是失去了行动力,感觉什么的都还在。”
只见她取下发簪,将尖锐的那一端,往刺客的指甲缝中插入,在里面缓缓搅动。十指连心,那刺客疼得一抖,差点把指甲盖掀下来。
“不要急,慢慢来。手指脚趾加起来,还有十九个呢!”
桓景把脸别向一边。最毒妇人心,他原以为燕燕只是个恭顺的侍女,没有想到也有残忍的一面。
终于,到了第四个指头的时候,刺客撑不住了,“是石堪派我来的。”
桓景和燕燕相视一笑,果然如此。
“你既然招出了石堪,也不要说什么忠心了,一并全招了吧。”桓景劝说道,“石堪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刺客只得从实招来。和桓景他们之前听到的分毫不差,就是石堪是石勒早期的养子,之前名字是田嘎拉这样。
唯一多了一条线索,那就是石堪加入石勒的时候,并不是奴隶,而是一个富商。正因为石堪资财甚巨,石勒才把他收做养子来笼络人心。
奇怪,桓景心想,唐泰斯兄弟俩明明是一起被卖作奴隶,石堪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待把刺客放走后,桓景和燕燕向唐泰斯挑明了石堪就是唐格拉尔一事,并且说明抓他进地牢,行刺杀人的,都是他的这个兄弟。
一开始,他们还想瞒着唐泰斯,维护他那关于兄弟情的好梦。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石堪竟会派人来杀他的兄弟,如果不提醒他,恐怕唐泰斯之后还要遭遇不测。
唐泰斯颓然倒在地上,一点也不想走动。半晌,他才说,“我原以为,我这个兄弟还像十八年前那样。”
他从前很少提十八年前,他们被卖作奴隶的细节,现在他全部倾诉了出来。
时间来到十八年前,虽然两年前朝堂上刚刚发生一些动乱,在他们商旅之人看来,天下似乎还算太平。也就是连年的灾祸使得流民日渐多了起来。唐泰斯听说过并州刺史司马腾贩卖奴隶的事情,但是并没有在意。
一天,他们俩和商队其他人照常走在商路上。几个劫匪出来打劫。唐泰斯见得多了,就准备掏出一些银子,花钱消灾。
可这一次,那个劫匪非要抓一个人走。说什么这一次他想玩大的,要绑票。如果自己手上没有肉票,就无法保证对方会还钱。
“当时我弟叫我快走,最好往北边逃,他自己留下来当肉票应付劫匪。我不知道路,就往北逃啊逃,结果误入司马腾的属地。我当时孤身一人,没有证见,就被当做胡人流民抓了起来,卖作奴隶。
“估计劫匪没有收到钱,就把弟弟也卖作了奴隶吧。做哥哥的没有能力把他赎回来,这是我的过错。”
直觉告诉桓景,这个事情不简单。
“等等,你还记得劫匪里,领头的那个长啥样吗?”
“我死也不会忘记,那人瘦长脸,右脸颊上有个三角形胎记。”
桓景反应过来,那正是他们见到石堪时,他身边那个心腹的模样!
“我们昨天见到了你弟弟,那个劫匪,当时就在他身边。”桓景同情地看着唐泰斯,说出了这个事实。
即使这时候身边响起一个炸雷,也不会让唐泰斯更加吃惊了。
很简单的一番推理就能发现,是石堪勾结了劫匪,导演了这一出好戏,让唐泰斯往北逃,进入司马腾的属地。如果唐泰斯能平安回来,石堪就会和劫匪平分赎金;如果唐泰斯回不来,石堪就是商队之主!
也无怪乎石堪遇到石勒的时候是一个富商了。
现在十八年的积怨压得唐泰斯喘不过起来。他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头,像是害怕自己的脑袋要爆裂开似的。同时,他用一种窒息的,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嚷着:
“此仇,必报。”
待唐泰斯情绪稳定后,三人骑上马,不敢过多留宿,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白云坞前。
一进门,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你回来了!”
听到哥哥两个字,唐泰斯打了个冷颤。
桓景向前望去,桓宣在白云坞门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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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所谓连弩者有二:武侯所传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手弩,张华所传,谓之貔貅,用短矢,其箭匣可藏六矢,每发一更易。”《楚书·器物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