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望了一眼床上被被子盖住的人,听到床上有苏醒的动静后笑了笑。
在他来到南苏之前便已经收到了连安各家小姐的信息,苏筹更是替她亲自挑选了一个对象,可杨凝兮这个长远将军府的三小姐却是个意外,当日她刻意站起来吸引自己注意时,他便知道她这个庶女与他一样都不认命,他欣赏这种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可如今她却冒着联姻失败的风险来做这样一件事,让他着实惊喜,可左右是自己亲自选的太子妃,她有戏要唱,自己这个未来的夫君也只有配合了。
一叹轻声之后,齐修的食指轻轻一弹将面前的那杯茶水打翻,走到床前右手一挥将被子掀了开,瞧见床榻之上昏迷的杨凝雪。
“既然这场戏本宫的太子妃也有份,那本宫就委屈一下自己陪你们唱一唱了。”齐修说着右手便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别扭地拉了拉自己的衣口,然后伸手去解杨凝雪的腰带。
睡梦中的杨凝雪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服,一睁开眼就看见齐修的面孔,吓得当即惊叫了一声,连忙坐了起来。
“啊!”
声音传到帐外,外面守卫着的侍女和护卫没有丝毫的反应。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我好热,好热。”
齐修一边说着,一边拉了自己的衣服,将刚刚坐起来的杨凝雪推倒在床上,自己整个人也向床上倒去,双手撑着床,支起了一个空间,将杨凝雪困在手臂之间。
看着齐修的反应像是中了媚药的样子,加上自己今晚的计划,心中大惊,莫不是念秋将药下错了?
杨凝雪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得齐修魅惑的声音传来,“本宫认得你,你叫杨凝雪,快救救本宫,本宫只觉得浑身难受,像是火在烧一般。”
听他这样说,杨凝雪觉得肯定是中了药无疑,毕竟自己也只是听人说过这药效还未亲眼见过,“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四姐姐才是你的太子妃。”
“太子妃?本宫的人想换就换,只要你答应我,本宫今天就让你做太子妃。”他在她的耳边说着话,吐出的气息一点点地撩拨着杨凝雪的心。
齐修一时演得认真,什么话都说出了口。
杨凝雪却当了真,自己若是能成为太子妃,就能再次将那个卑贱的庶女踩在脚下,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张口四姐姐,闭口四姐姐,一时间脑子也糊涂了些。
“殿下,说话可算话?”
齐修眉眼一眯。
“本宫金口玉言,好妹妹,快救本宫,本宫实在是难受。”
“可,可是我不会……”
“本宫会就行了!”齐修直视着她的反应,嘴角隐隐勾出一道弧线。
“那殿下……”
齐修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杨凝雪也没有拒绝,反而羞涩地闭了眼,将头撇向了一边,等待着齐修接下来的动作,对面的人却突然轻声一笑,原本去解她衣服的手顺势抓着她的衣服,一把将她摔下了床。
“放肆,你竟敢给本宫下药!来人来人!将这贱人给本宫扔出去。”
杨凝雪被这一下摔懵了,连疼痛都忘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得羞愧难当,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
“我……”
齐修大喊着,声音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到,外面的侍女小跑了进来,看见这场景也惊呼出了声。
“杨五姑娘!怎么是你?”
“你怎么会在我们殿下的帐内?”
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齐修更是气坏了一般,大发雷霆,周围的气息恐怖得很。
“让她滚,让她滚!”
杨凝雪实在受不住这里的眼光,当即哭着跑了出去,可刚刚出了齐修的帐子,便看见了慕凌轩和杨益锦,与二人照了个正面。被慕凌轩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杨凝雪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慌乱地敛了敛衣裳,当即哭得更大声,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了些,极不愿自己被慕凌轩多看一眼。
“滚!咳咳咳……”
因为喝了酒,刚刚又吼得大声了些,这一声滚嗓子都喊劈了,当即咳嗽了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刚刚拿起茶壶就吓得一旁的侍女连连惊呼,“殿下,殿下使不得!!”
齐修想起来这茶水被人动了手脚,只能咽了口水,将茶壶推到一边,哑着嗓子吩咐道。
“去,备水,戏还没唱完呢。”
手下的侍女赶紧将茶水撤了出去,去备新的茶水。
等到天色微亮的时候,苏闫的内侍守恩公公请了齐修去夜宴广场,连带着将那壶茶水也一并带了去。
杨凝雪和一个叫殊月的丫头跪在广场中央,接受着这片国土上最尊贵的几个人的审视,因为涉及长远将军府和护国公府,硬是等到了上官晋洪和杨振亢的到来才开始了这场审问。
身边的杨凝兮和那个叫殊月的丫头脸色平静,镇定自若,连带着下面的上官弗,他都仔细地瞧了瞧。如果不是自己早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自己当真会觉得她们与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关系。
场中的杨凝雪眼泪哗哗地喊着冤枉,方才在他帐篷里的羞涩劲儿全然没了影子,他笑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靠在座位的扶手上,悠闲看戏,然后时不时地配合一下情节,表现愤怒之色。
杨振亢大义凛然地审问场中的二人,却明里暗里地逼问着殊月,希望她不打自招还了杨凝雪的清白,那丫头巧舌如簧,面对他的审问清晰作答,没有丝毫破绽。
她们的计划近乎完美,但是最关键的还是自己配合了她们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环,才让她们有机会将人塞进他的帐子,且无人察觉,给了她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不在场证明。
助人为乐这件事,他一向如此。
场下的杨凝雪哭喊着向上官弗扑去,连自己着的谁的道都不知道,真是愚不可及。
杨振亢都恨毒了那个叫殊月的丫头,如果他知道那个丫头也是他的女儿,他会不会气得胡子都掉了?抱着看戏的心态,齐修扭过头看向杨凝兮,却发现她的眼里含着泪,脸上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想起她在杨家的待遇,他居然动容了。
于是他对着台下的人说,他只认这一个太子妃!这句话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也不知道,毕竟他演起戏来一向都很认真。
戏唱完了,齐修牵着杨凝兮的手离开了广场,悄悄地问她,“本宫的戏演得怎么样?”
杨凝兮浑身一怔,僵硬地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凝兮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齐修笑了笑,停了下来看着她,“你很聪明,本宫不喜欢你装傻的样子。”
“殿下都知道了?”
“七七八八吧,还有三三两两不知道,不如你仔细跟我说说。”齐修将她拉近了几分。
杨凝兮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意识到他是北齐太子,不是一般角色,自己在他的面前的行事只怕都跟透明的一般无二,事情能这么顺利皆不过是他想看自己在做什么罢了,“殿下想知道什么?”
齐修满意地点了点,松开了她的手,“本宫想知道,你已经是宁安公主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怕自己做不成公主,嫁不了本宫吗?”
杨凝兮向后退了退,缓缓道,“殿下错了,凝兮不是成了公主才去做这件事,而是为了做这件事才想做的公主。只有凝兮做了公主,杨凝雪才会嫉妒,才会恨得发疯,才会一听别人的怂恿就想要害我,也只有凝兮做了公主,才能顺利地成为其中的每一环。”
齐修眯了眼,没想到这太子妃的分量在她们心里竟是这样的作用,突然还有些小小的失落。
“那如果我真的因为此事变了心意,改了杨凝雪做太子妃呢?”
“那远离故土,不问归期的人便是她杨凝雪一人,我这个妹妹高高在上习惯了,享受着父亲母亲的庇佑也习惯了,离开南苏,除了公主的荣誉什么也没有。殿下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她飞扬跋扈,不会避其锋芒,被殿下厌弃是早晚的事。这结果,无论哪一种,都不算太坏。”
“呵、呵呵……”齐修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想法,“这么说,你为了杨凝雪,反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但你们又怎么能确定本宫一定会选择你呢?”
杨凝雪没有立刻搭话,似乎在想什么,眼神也明亮了些,“凝兮不否认,之前确实想要引起殿下的注意,可是后来有人提醒了我,我才突然明白,凝兮应该以最真实的自己去追求自己的出路,同时也不该将这份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所以殿下你今日看到的是真真切切的杨凝兮,一个心中有恨、有怨的杨凝兮,即使不能成为太子妃,也会用其他法子去策划这场戏的杨凝兮。”
齐修神情意外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觉得此刻的她格外的有魅力,这是自己在其他女子身上没有看到过的,他问不出有没有考虑过杨凝雪是否无辜的话,毕竟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觉得自己这一次还好没有听苏筹的话,不然可就错过了一个宝贝。
“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本宫吗?万一本宫真的和杨凝雪发生了关系呢?”齐修伸手理了理她额头间的细发,像是吃醋似的问道,但在杨凝兮的耳中听来就是杨凝雪是不是无辜的问题。
“如果她没有下药,水里就会无药,她自然不会有事。”齐修突然有些不悦她没听懂自己的问题,当即揽着她的腰,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你就当真觉得本宫是个君子?”一想起那日杨凝雪欲拒还迎的样子,齐修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杨凝兮却仍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挣扎道,“如果殿下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本宫说过,本宫只认杨凝兮这一个太子妃。”怀中的人停止了挣扎,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齐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在这方面她好像又显得没那么聪明了。
“有些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齐修故作可惜地摇了摇头,杨凝兮一时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因为被他抓住了把柄,不想惹怒了他导致一切前功尽弃,只能顺着他,也不敢问他。
三日后,齐修归国,杨凝兮以公主之礼出嫁,十里红妆,车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出城门。
连安大街张灯结彩,举国相庆的花灯红绸迎合着两国联姻的喜悦,齐修和宁安公主的马车走在最前面,车队附近聚集了人群,都想要看看这公主出嫁的气派。
齐修掀了掀车帘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看不出表情,将头靠在了一旁的杨凝兮身上,“在想什么?”
“在想他乡非故国,归程何处是。”
齐修说不喜欢她骗他,除了之前下药的事,以后有任何话都要直接告诉他,不用拐着弯地哄他。这一说不要紧,说完之后,杨凝兮可是再没将心里话藏起来,毕竟也瞒不住他。
“这才刚刚出宫门,就说这样的话,本宫会伤心的。”
“凝兮提醒过殿下,改主意还来得及,这次是殿下自己做的选择。”齐修又往下躺了躺,直接将头枕在她的膝上。
“也罢,反正本宫只是一时兴起,早晚会厌弃你这样的。”齐修闭着眼说话,杨凝兮眼神一暗,这话是她拿来说杨凝雪的,也是自己此刻的结局。可既然做了决定,在长远将军府自己本就是孤身一人,自己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凝兮可要好好享受现在的日子,趁着殿下对我还有兴趣,就多多随性些,去做自己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殿下要伤心便伤心吧,反正日后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有的是让我伤心的地方,以后想起来可能还会好受些。”杨凝兮也不肯认输地嘴硬道。
齐修勾了嘴角,好奇道,“我就奇了怪了,那个提点你的人到底是谁,要是让我知道她是谁……”
后面的话齐修突然不说了,让我知道她是谁,我可要好好感谢她,让我得了这么个宝贝儿。
杨凝兮也不再说话,时不时地掀了掀帘子在人群中找人,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带着纱质的幕离,风吹开的一角,对着她笑了笑。
视线相接,杨凝兮的眼中瞬间便起了水雾,随即回以一笑。
帘子被缓缓放下,齐修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你在看什么?”
记忆闪回到围场:
“如果最后我真的嫁往北齐,那天,你能来送我吗?”已经是宁安公主的杨凝兮对着殊月说道,她已经没有了娘亲,那天来送她的只会是那个长远将军府的将军夫人,和那个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女儿的父亲。
“为什么?”殊月的眼神很是疲惫,这几天的抉择几乎让她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姐姐。”
殊月的的眼神闪了闪,看着她。
“好!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我便来送你。”
连安街上,马车里,齐修还在等她的回答。
杨凝兮眨了眨眼,将泛着光的水雾尽数藏了起来,回道。
“我唯一的姐姐!”
齐修闭着的双眸动了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杨凝兮,想了想,“男孩儿,女孩儿太辛苦了……”
膝上的齐修动了动,不经意间拉过杨凝兮的手。
“扶着点儿,要掉下去了。”
听他这样说,杨凝兮不敢乱动,就任他抓着自己。
那个时候的杨凝兮还不知道,多年后的北齐后宫只有一位娘娘,堂堂太子会因为把墨水涂在妹妹脸上,被他的父皇吊在树上,一边绑一边教育一旁的几个弟弟说,妹妹是他向天求了好久才求下来的小仙女。
金碧辉煌的马车过了这条街,后面的车队是宁安公主的嫁妆。
殊月看着他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却在前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也看见了自己,却又更像是早就看见了自己,在等待着自己转过身来。
殊月戴着幕离,低了头,换了个方向,想要避开他。
他的声音传来,“你在怕什么?”
殊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不再逃避,“表少爷。”
殊月行了礼,慕凌轩却不在意,只继续追问着。
“我问,你在怕什么?”
慕凌轩向她走得近了些,今日的慕凌轩少了些温和,多了几分凌冽。
“奴婢该回去了。”因为骗了他,所以怕见他。
“你是来送行的?帮你的人是弗表妹,还是,宁安公主?”慕凌轩想了许久的答案,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确定。
“表少爷是来为杨小姐讨回公道的吗?”
因为他怀疑了上官弗,殊月才抬起了头,隔着幕离的纱看着他,“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没有半点干系,表少爷慎言。”
殊月认真地纠正着他。
慕凌轩心中了然,果然,要提到上官弗的名字,她才会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回想起,那两日相见的殊月机敏俏皮,与今日的深沉内敛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痛惜悔恨道:“我竟那样轻易做了你的棋子。”
慕凌轩方才的凌冽也消失了干净,原本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再怎么故作冷峻严肃也十分的违和,语气里尽是挫败和无奈。
“我今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殊月隔着纱帘,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问道:“如果那日,凝雪没有下药,你们会怎么做?”
如果说凝雪现在的结果是她咎由自取,那么如果她没有下药呢?如果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呢?她们会做什么?
“我问的是,那个时候的你会做什么?”慕凌轩强调着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报仇的时候。
想起之前对他的欺骗,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的殊月长舒了一口气,此刻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杨凝雪对他来说,现在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他都疼惜于她现在的遭遇。
风有意无意地吹动着面前的纱帘,她的表情在他面前时隐时显,最终露出冰冷无情的神态。
“如果她没有下药,我也会有别的法子。”
慕凌轩皱了皱眉,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丫头可怕极了,一边天真俏皮地欺骗着自己,一边心思黑暗地谋划着陷害一个女子的清白。
“同为女子,你怎么会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
“恶毒”这两个字从他的口里说出来,违和极了,可也正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这件事才真的会让人觉得“恶毒极了”。
殊月的眸子闪了闪,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慕凌轩不再追问,殊月径直地从他的视线中离开,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方才踹过气来。
慕凌轩一个人楞在原地,回想起那日在齐修帐外看见的一切就浑身一颤,再转过头的时候,只能看见转角处的衣角恍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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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动的车厢因为山路更加的晃动,齐修躺在杨凝兮的腿上已经睡了一觉。
杨凝兮看了一眼窗外,回想起计划开始前的那一刻,她向殊月问道:“如果凝兮最后没有动手呢?”
“如果她最后没有……”
殊月顿了顿似乎也在考虑这种情况的发生。
“如果她最后没有动手,那就证明周氏的债不该她来还,我便不找她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