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闫突然笑了起来,金羽令是他给出的承诺,众人也都知晓。
原来这才是上官弗能翻动旧案的底气,皇后心中信心倍增,也终于履行起她对上官弗的承诺。
“既然宸王殿下愿意作证,上官弗遇袭一事,也确有蹊跷,还望皇上有个决断。”
宸王已做先锋,皇后也不用再怕惹来嫌疑,当即应和。
宸王的部众带头出列,“请圣上再审旧案,清查真相。”
端王豁然明朗,他虽不知晓此事,但此刻也看明白,他的母后也成了此事的一位推手。
百官一呼百应,纷纷顺势应和,“请圣上重开旧案,查清真相。”
在众人的呼应中,容贵妃害怕地瘫倒在地,苏闫的脸上也只剩下了默认的神情,当下求助地看向下方的郑长林。
郑长林迎着容贵妃的目光,眼中渐渐泛起了水色,朝着容贵妃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后,当即朝着众人大喊道:“此事是我郑长林一人所为,与贵妃娘娘无关。”
转而愤怒面向上官弗,“臭丫头,你敢耍我!”
意识到白日里上官弗交出的那封自述书是假的之后,当即从腰间拔出短剑朝上官弗刺去。
一侧的苏辰当即揽着上官弗躲过直面的一击,但运动的真气只与郑长林交手了两个回合,便牵动了旧伤。
“护驾,护驾!”守恩公公慌忙地喊着护驾,挡在苏闫的面前。
楚铭闪身跃到台上,与发狂的郑长林交手,但因为入宫前被收了兵器,稍落下风。
一队禁军从外而入,挡在苏闫和皇后座前,也无法插入二人的打斗中。
因为对上的一掌,苏闫的毒疾突然发作,拖带着上官弗一同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郑长林在十数步之外将手中短剑射向上官弗,楚铭拦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一颗果核夹带着真气霎时而来,将即将正中上官弗心脏的短剑击落在地。
短剑落地,发出铿锵的声音,苏辰察觉到了短剑落地的异常,当即看向四周却未发现果核的来源。
上官弗下意识看向了苏筹,对面的他却恰到好处地回避了她的目光,侧眼看向了郑长林的方向。
楚铭已经擒住了郑长林,禁军顺势而上将其扣押。
苏辰突然疼痛地倒在了地上,上官弗搀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晕了过去。
“宸王殿下?”
“快喧御医。”
苏辰突然晕倒,苏闫推开守恩公公站了起来,朝着下面的人大喊,楚铭也当即带着人将苏辰抬了下去。
尹邰榭终于恢复了又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原本处于气头上的苏闫,此刻也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敢在朕的面前杀人,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容贵妃禁足华榕宫,郑长林押入宗法寺,即刻审理。”
苏闫甩了甩手,禁军便押着郑长林起身离开,容贵妃的目光随着他移动,不敢多说一句。
对面的男人散落了发髻,一脸狼狈,只是对着她露出一个诀别的笑容,随后就任由禁军押了他下去。
“朕有意设立专案,今日诸位爱卿皆在,可有人愿审理此案。”
苏闫试探着众人,众臣沉默片刻无人敢应,许久一道女声响起,“臣女,愿意。”
众人找寻了许久才找到音源处,却发现是女眷之中的元清然站了起来,众人不知何意,面面相觑。
“你?”
苏闫也颇为诧异地看着她,今天晚上的事情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此之前臣女还请陛下恕臣女欺瞒之罪。”
苏闫更加疑惑,只听得她一字一句,“一月前,臣女化名元然,参加秋试,正值昨日放榜,位列三甲,已是官身。”
不止苏闫,满座官员在上官弗之后又一次被一位女子所震惊,今天晚上的怪事真是一茬接一茬。
苏闫一连被震惊两次,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扶着座椅的把手,就连主持秋试的丞相秦昇也没想到这样的局面,当即出列回道。
“此次科试中确实有一名叫元然的举子位列三甲。历朝以来,并无明令女子不得参与科试,因而从未有验明正身一关,是微臣失察。”
因担心苏闫怪罪,老狐狸的秦昇当即提出法规缺失之处,提前撇清关系。大祭司便是以女子身份身居高位,历代大祭司皆为女身更是惯例。
苏闫不语,场下之中的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出声,死寂一片,安静了许久,方才有一道定论的声音传来。
“既无明令禁止,便是合乎律法。此案涉及宸王府、护国公府、定北侯府、七皇子,甚至是曾经的国舅府,恐怕再无比卫国公府坐镇更合适的人选了。”
一直像个局外人的苏筹终于开了口,今晚的事实在过于戏剧化,在场之人都快忘了这位闲散的王爷。在这件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与之有些关联的旧案之中,恐怕也只有他一人敢说出此话了。
他的话犹如一锤定音,也替苏闫解了当下的困境,苏闫顺势下了台阶,“既然如此,便由卫国公府元清然暂任宗法寺少卿,宜王监察,彻办此案。”
“臣,定然不负圣上所托。”元清然的声音像一道结束的钟声,宣告着今晚这场大戏的结束。
“儿臣领旨。”
被钦点的苏筹也站起身,躬身领命。
众人投来审视的目光,就连一向旁观的苏筹也因此进入了视野,让人不免猜测起元清然与苏筹的关系来。
苏闫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容贵妃,尽是失望,甩手离开。
只在路过地上跪着的上官弗时,停了下来,俯视着场下的上官弗,留下一句奇怪的话,“薛岂文自己都不敢做的事,居然让你做了。”
话落,又以薄怒的语气面向上官晋洪道,“上官晋洪,你当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尹邰榭今夜的灯火明亮,不如就让这丫头留下观赏,等到最后一盏灯火燃尽后再行离开。”
苏闫面上虽未表现,但已将怒火烧到了上官弗的身上。
上官晋洪也只敢低头回应,“多谢圣上恩赐。”
“朕今日有些累了,众位爱卿,尽兴而归……”话落,苏闫突然大笑着离开,让人摸不准他此刻的心理,只觉得诡异,不宜久留。
苏闫走后,皇后让宫人带走了容贵妃,嘴角是控制不足的高兴,“本宫也不甚酒力,还请众位卿家见谅。”
苏闫和皇后相继离场,意味着宴会的结束,只有上官弗一动不动地跪在中心的台上,暗暗思量着苏闫方才那句奇怪的话。
端王牵着秦芊芊的手离开,大祭司也起身路过了上官弗,眼里是意味深长的欣赏。
上官晋洪在看了一眼上官弗后,带着些许的怒意甩手而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生上官弗的气,惠安一下便捕捉到了,高兴地跟了上去。
“爹爹?”上官忻若正要说些什么,便被上官卿禾拉住离开。
“忻若,不要问。”
众人陆续行礼离场,所有认识与不认识上官弗的人,刚有人想要窃窃私语交流些什么,就会被知趣的人拦住,随即默不作声地离开。
“已是秋日,夜里风凉,此物赠与弗表妹御寒。”
路过上官弗的人有许多,只有慕凌轩一人停了下来,将一件折叠好的云色浮光锦披风放置在上官弗的面前。
慕青菀等着他说完这句话,当即便赶紧催促着慕凌轩离开,“好了,哥哥,走了。”
虽是催促,慕青菀的脸上却少了往日不待见的厌恶,更多的则是害怕被发现的紧张。
上官弗在看清那衣料上的青莲花纹后,缓缓道,“多谢。”
等到尹邰榭的人渐渐散去,琉璃这才敢哭着跑上去,一同跪在了上官弗的身边。
“小姐?”
在碰到上官弗的那一刻,琉璃哭得更厉害了。
上官弗伸出手替她擦了擦泪,“傻琉璃,你哭什么?”
“琉璃好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上官弗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笑了笑,紧绷多日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连带着数倍的疲惫冲击本就虚弱的躯壳,让她精疲力竭,但好在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擦了擦眼泪的琉璃赶紧将慕凌轩留下的披风披在上官弗的身上,也是在此刻,她方才注意到,还有一人尚未离场。
此刻的苏筹正坐在上方独自饮酒,在场也只剩下了他一人,本是留下监督上官弗受罚的宫人,竟然尽数站在场外,背过身去,不敢朝场内投来一眼。
整个尹邰榭虽然灯火明亮,却无一人能够靠近。
“小姐?”琉璃也注意到了这异常的氛围,担心他会对上官弗做些什么。
上官弗震惊于这转瞬之间的变化,他坦然自若地坐在她的对面,旁若无人,上官弗突然惊觉他的势力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让萧离尘全力相助,以至于如今的局面除了他,皆无一人置身事外,就连最后的收尾人元清然也早在一月之前就准备好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苏筹的计划竟能细致到如此恐怖如斯的地步,走到今日,她不免有些疑虑,现在的结果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坚持,还是因为自己恰好走进了他的谋划,成为了他局中一个推动者。
这种疑问像是一种折磨,从来不曾有过的折磨。
上官弗从来不曾这般在意过旁人的想法,可唯独是冥夜,唯独是苏筹。
上官弗曾试着理解他的每一个行为和动机,却因此陷入了迷茫,也许一直以来就如他所说,自己对他是有些不同的,但这些并不足以改变任何事,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种奇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就连苏筹也察觉到了这种情绪。她一双皓月般的明眸,清冷而又灼热,似一颗石子丢进了一潭死水,表面上虽只是隐隐泛起了波纹,但却在叮咚一声之后,落到了他心中的最深处。
琉璃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时候要是殊月姐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准确地体会到小姐的心思。
一阵清风突然吹灭了身边的一盏灯,冰冷的寒眸闪了闪,兀自在想着什么。
时间不停地流逝,尹邰榭的灯火陆续燃尽,但是天光却开始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