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了结,回到府中的上官弗一下松了紧绷的弦,整个人晕倒在了院子里。
本意责罚的上官晋洪也在知晓上官弗的情况就此作罢,只是不再同意上官弗出府,形同软禁。
等到上官弗醒来的时候,郑长林被斩首,容妃自缢于华榕宫中。宫中也在此后流传出了一个谣言,传闻说当晚大司命为七皇子推演的命格信中有一句话写着:子凭母贵,帝星易位。
暗指七皇子并非南苏血脉,七皇子也因此被封了郡王幽禁,待成年后贬往南境。
但后面的这一切已与上官弗无关了。
惠安等人的态度也瞬间回到了上官弗刚进府的模样,仿若只差一点,这个外来的野丫头就要断送了整个护国公府的前程。只有天真单纯的上官忻若,还想着来看上官弗的情况,但每一次不是被惠安和上官卿禾拦住,便是被上官弗拒之门外。
连安的天气也随同上官弗的处境一般阴沉沉的,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或是阴雨绵绵,或是大雨瓢泼,喜怒无常。
等到第一个太阳日,潇湘苑吵吵闹闹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我进去!”
上官忻若已经快小半个月不曾见到上官弗了。
今日的阳光正好,殊月让人将美人榻搬到了院中,上官弗晒着太阳,无心地翻着手中的书,听着外面的对话。
“小姐让三小姐回去,就不见您了。”
“弗姐姐为什么不见我,我好不容易溜了出来,怎么连你们也拦着我?”
玲珑照话传话,被拦在门外的上官忻若渐渐生气,好在殊月及时出现。
“三小姐恕罪,小姐说,等郡主夫人什么时候同意让你见她了,再让三小姐进来。”
“这是什么话,娘亲本来就不喜欢弗姐姐,怎么可能同意?”
“那便请三小姐听郡主夫人的话。”
“你们……”
上官忻若心中不悦,潇湘苑这里里外外的都像是变了人一般,当即就要往里面闯,上官卿禾却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忻若!不要再胡闹了。”
“阿姐?”
见到上官卿禾的上官忻若冷静了下来,疑惑地问她,“阿姐,你来得正好,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父亲为什么还将弗姐姐关着?”
在上官忻若的眼里,上官弗为了薛岂文查案是正义之举,即使触怒了龙颜,但结果是好的,实在不知晓为什么到现在还关着上官弗,甚至连面都不让见。
上官卿禾站在门口,余光瞥向了院内的方向,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拦着你进去的,不是我和母亲,而是长姐自己。忻若,日后你都不要到这儿来了。”
“弗姐姐?怎么会?”
上官忻若显然不明白上官卿禾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了殊月。
殊月并不否认的表情,形同默认。
“我不信。”
“三小姐!你就莫要为难我们了……”
上官忻若不听,自顾自地闯进去,殊月阻拦不及,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上官忻若当初拿着园林剪冲进来的时候。
上官忻若刚迈过门口,便见上官弗在琉璃的搀扶下走过来,再次见面,上官弗的脸色难看了许多,连上官卿禾也没想到。
“是我让她们拦着的。”
上官弗站在院中,看着上官忻若的神情也冷漠了许多。
“为什么?”
“你阿姐没有告诉你吗?”
上官忻若疑惑地看向了上官卿禾,却见对方一脸为难的模样,像是隐瞒了什么。
上官弗了然,当下也不再兜圈子,看着上官忻若直接道,“因为就在前几日,你差点因我而死,我也差点断送了整个护国公府的前程。”
“弗姐姐,你在说什么?”
上官弗语出惊人,上官忻若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百日宴那日,你不是睡着了,而是有人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将你掳至了华榕宫,以此从我这里交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上官忻若第一次听到当日昏睡的真正原因,一时震惊不已,说不出话来,回想起当日的情况,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和阿姐都让自己离她远一点,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偏向她的父亲,这几日也像变了个人一样。
“可是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也……”上官忻若一时没有想得太深,只觉得事情已经过去,自己也好好的站在这里,不明白她们在纠结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上官弗严肃地打断,像是在引导着她去看到背后更深的一面。
“我早就知道了幕后真凶是谁,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做这件事,我设计好了每一步,却唯独没有考虑其他人,甚至是整个国公府的安危,所以这一次父亲才会这样生气。当日在华榕宫,你差一点就要死在我面前,在百日宴之上,陛下也差一点就要迁怒整个护国公府,而这一切皆是因为我的独断专行。”上官弗说到此处,冷冷的脸上面露愧意,眼眸下意识地闪了闪,随后正色道,“忻若,是我让你陷入了险境,也该正式向你道歉,在这件事上,是我没有顾虑到护国公府,还连累了你,我很抱歉。”
“……”上官忻若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
“可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上官弗紧接着说道,连上官卿禾也意外地看向了她,“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我一个人惯了,从来不曾考虑过旁人,也不习惯去担心别人,连累你这件事便是最好的证明,你明不明白?所以忻若,以后不要再来了,就让一切回到开始的样子,这样对我们都好。”
上官弗知道她不会真的怪自己,以上官忻若的心性还不至于到看重家族利益的程度,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只怕也不会真的将那日的危险放在心里,只是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要与她划清界限。
“我累了,想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说完话,上官弗看了一眼上官卿禾,示意她带着上官忻若离开,随即便在琉璃的搀扶下往屋里走去。
上官忻若的目光随着上官弗移动,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上官弗是想要与她断绝关系的意思,一下竟有些失落,“弗姐姐?”
上官卿禾上前拉住了她,“忻若,长姐的话说得很清楚了,跟我回去吧。”
“可是?”还有些没想明白的上官忻若看着上官弗的背影,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任由上官卿禾拉着她的手出了潇湘苑的门。
殊月送走了姐妹二人,回到了屋内,与琉璃相视一眼。
琉璃会意地离开了屋子,自己笨口拙舌,不如殊月姐姐善解人意,由她来安慰小姐恐怕是最好的。可出了屋子,又不放心地趴在门口偷听,刚一抬眼就发现玲珑也正在窗外侧耳细听,同时发现对方的二人心有灵犀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玲珑招着手让琉璃过来窗下一起偷听,琉璃一想窗子下面可能会听得更清楚些,当即便躬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移过去。
上官弗坐在窗边的小榻上继续翻着方才没有看完的书,走进来的殊月没有一言,只是将茶点放得近了些,以便上官弗伸手便能拿到。
躲在床下的二人没有听到屋内说话,以为是听得不真切,当即靠拢在一起,又将耳朵往窗口移了移,确保没有错过屋里的声音。
窗外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引起了上官弗的注意。
“殊月,把窗子开大些吧。”
二人相视一眼后,殊月会意地靠近窗边,将小开的窗户推开得更大了些,躲在窗子下方的琉璃跟玲珑当即各自贴着墙缩成一团藏起来,一点没意识到她们已经被发现,还相互比划着动作提醒着对方藏好一些。
“低一点。”
“嘘……”
琉璃的嘘字刚落地,二人的头上便被人用书拍了一下,“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上官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里拿着“凶器”正趴在窗台上看她们。
二人吓得跌坐在地上,站起来时还相互撞了头,然后相互绊倒着摔在地上,只能慌乱地坐起来傻笑,掩饰着被发现的尴尬。
“小姐!我们……”琉璃迎着笑脸,无措地不知道怎么解释。
“嘻嘻,早知道就不藏这儿了。”
琉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玲珑还在懊恼躲藏的地方不对,上官弗终于露出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殊月也跟着笑了。
“小姐,你笑了!”琉璃发现上官弗的笑容,惊喜道,方才摔在一起的囧样也不在意了。
被发现的上官弗笑容浅了些,看着还在地上的二人说道,“还不快起来,这么想听墙角,不如进来一起听殊月弹琴。”
“好呀!好呀!”
接受到邀请的二人赶紧爬了起来,一口一个好呀,欢欢喜喜地从门口进了屋。
刚进屋的玲珑又折返地跑了出来,一路跑向殊月的房间,边跑边喊道。
“我去帮阿姐拿琴!”
“你慢点,玲珑!”琉璃也开始叮嘱起人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切准备就绪,潇湘苑里响起了悦耳的琴音,殊月这两日学了新的谱子,清音婉转,悠长而舒悦,从上空飞过的麻雀也偶尔停下驻足,三两成群,然后又被突然闪过的人影吓得一惊而散。
上官弗瞧见天上突然飞起的麻雀,神情了然,随后将视线转回了弹奏的殊月,琉璃和玲珑安静地守在一侧,眼里都泛着崇拜的光,这样的画面好生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