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柏若涵的名字,苏辰的瞳孔猛地增大,他从来不曾知晓他的母妃与他们有这样一层关系。
大祭司的目光移向了苏辰,以一种看好戏的口吻阐述道:为了控制她,我给她喂了天命,每月需要一次解药,我以让人照顾阿姐的名,将柏若涵送给了她。也让她在一个月之内勾引苏闫,如果时候到了,任务没有完成,便没有解药。
她也果然不负众望,她成功地在一个月之内爬上了苏闫的床,虽然是用了些手段,但是苏闫就是背叛了阿姐,他犯错了。我听说那一天,苏闫狼狈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然后与阿姐撞个正着。
这下阿姐一定会更失望吧,我等待着阿姐一气之下离开皇宫,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地带着苏筹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我失策了,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的阿姐,在知道是我策划的一切之后,不仅没有怪我,也没有怪苏闫,她甚至还替柏若涵来向我求情,还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向苏闫讨要一个名分,用自己的内力为柏若涵缓解体内的毒素。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这个样子?
我不懂,真的不懂,唯一的答案便是,她的心里装了太多人,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那么我便更要牢牢抓住我所拥有的一切,信仰,拥护,权势。那些想要反抗我的人,都要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直到有一天,她又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来向我求情。
她要我放了那些选拔圣女的双生子!这可是为了让圣女保持对阴月教的绝对的忠诚最佳方式。驯化奠定依赖,生死建立虔诚,成为大祭司获得的权力保证绝对的忠诚。
我告诉她阴月教将近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要为她们破例?阿姐你活着,是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阿姐,我想要你活着,可其他的人我不在意。
“阿鸢,你疯了!”
她居然这样对我说话,她说我疯了。是谁告诉她我在培养圣女的?是苏闫?
我看疯的人是她,苏闫做了那么多,她都没有生气,如今却因为苏闫的一句话来谴责我!
她真的变了。
那我就要让她看看,那个男人到底能为她做什么?
阿姐有了第二个孩子,那是一个女孩,可惜不是双生子,不然,我一定要让她们做圣女的候选人。
也是那一年,南苏也迎来了天灾,长达半年的干旱,我故意调换了大司命问天的卦象,让人编纂了两句谶言:妖妃诞祸,天威震怒,以绝甘霖。
卦象上说,干旱六月便会结束,六月之后便会有一场甘霖。我利用了这个时间,利用柏若涵的孩子,威胁她在宫中施展蛊术,坐实阿姐是妖妃的传言。
柏若涵别的不行,在被威胁的时候,总是有无限的潜力,做起事来也会事半功倍。
在大雨降临之前,阿姐被绑上了火刑台。我亲手将她的女儿淹死在她的面前,她居然这样都没有向我求饶,苏闫那个懦夫,不仅抛弃了他对阿姐的承诺,他为了他的皇位,为了他的子嗣,居然让阿姐的儿子亲手向她投火。
那是个怪物,或者说,他们父子都是怪物!
阿姐,你快求饶啊,你快求饶啊!我会救你的,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救你的。
阿姐!阿姐!
这一次阿姐真的死了,没有假死药,死在了她最爱的两个人手里……
“阿姐她简直是,死不悔改!”
大祭司冷漠地总结了夏梓芜的一生,然后又用一句话评判了她的一生。
而听她故事的两个人已经满目失色,眼中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苏辰更是在得知当年真相的此刻,讶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梓鸢,你当真是疯了。”
沈洛弗满腔的情绪,复杂得不知如何表达,唯独只有这一句话能够表达。
“呵呵……”大祭司突然的一笑,邪魅至极,“阿姐也曾这样说过我。”
话音一落,大祭司便突然闪现至沈洛弗的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受伤的苏辰因为脚伤没能拦下,反倒被大祭司打了一掌,瞬间被打出去数丈之远。
大祭司似乎恢复了些许体力,顺势就将沈洛弗举离了地面,然后不解地问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个疑惑,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想想,当初阿姐拿到那颗假死药的时候,究竟做了什么选择?她到底选择了谁?当初到底是蛊王诊断有误,还是她自己吃了那颗假死药?”
“……”沈洛弗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但对于大祭司的问题,心下也无法回答。
“你也回答不出来是吗?因为你也觉得,当年是阿姐吃了那颗假死药,她放弃了我!”此刻的大祭司似乎已经不需要答案,因为她已经确定了答案,更在说出这个答案之后逐渐陷入了一种癫狂。
“不……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沈洛弗抓着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大祭司的眼底忽然浮现了一抹惊疑和不可置信,\"当初决战之时……她一直在问你有没有吃那颗药,你还记得吗?如果她骗了你,她根本不用问这句话……”沈洛弗的脸被憋得通红,愈发严重的窒息感让她几乎不能再说下去,大祭司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重获氧气的沈洛弗赶紧站了起来,走向了跌倒的苏辰。
往事的画面在大祭司的眼前闪现,阿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沈洛弗扶起苏辰之后,面向回忆的大祭司继续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如果没有苏闫,你阿姐究竟会怎么带你离开吗?”
听到这句话的大祭司倏地看向沈洛弗,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直到沈洛弗将一场她早就见过的画面描述在她的眼前,“她会跟息叶一样,为了保护她的妹妹,自己去死。你见过了这么多的双生子决战,难道还不明白你阿姐一直说的那个办法,就是她会牺牲自己成全你做大祭司吗?从始至终,她的选择都是你,当初她在你门外回忆的那些往事,不是因为她在惺惺作态,而是她在与你道别。可是你却因为苏闫,放弃了你们都能活着的机会……是你杀了她,一次又一次……”
“胡说!你胡说!我没有!”因为沈洛弗的指控,大祭司的情绪更加激动,精神状态也更加不稳定,“是苏闫,是苏筹,是他们父子杀了她!”
大祭司坚信着多年的答案,“当初苏闫跪着求我放过他们,我便让他在三个中选一个,我以为他会选阿姐,没想到他选了苏筹。那是个怪物,一个六岁就会烧死自己母亲求生的怪物,当初我放过了他,没想到真是后患无穷。”
大祭司突然看向对面的两人,诡异地笑了笑,“你们还不知道苏筹都做了什么吧?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南河决堤,南境的瘟疫,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是他拦截了南境所有的消息,煽动了流民进京,他坐看阴月教在南境下毒,却又派人拦杀圣女,是因为他根本没想救人,他只想看到整个南苏,尸横遍野……”
说到这里,大祭司突然轻笑一声,“呵,他的计划几乎百无遗漏,唯一没想到是我让你做了圣女,你也真的打乱了他的计划;可是我唯一没想到的也是你,你竟然用命毁了我的计划,毁了我阴月教的百年基业。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建立一个真正的神教,南苏的所有子民都将真正地臣服于我……”
大祭司将一切真相揭开,苏辰也逐渐想通了苏筹这多年真正的意图,正如萧离尘所言,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扶持自己,因为他需要自己与苏瑾抗衡,而他在背后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看着南苏自上而下,由里及外地毁灭,这才是他真正的报复。
想通一切的苏辰下意识地看向沈洛弗,她的表情更像是早就知晓的模样,所以她早就知道苏筹所谋,却还是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只是痛恨这个国家的信仰,因为一句话便可以轻易地将一个人视作妖孽。他痛恨的是当年那些为了一己私利,将他的妹妹淹死在河里的人,痛恨的是当年那些逼着他母亲走上火刑台的人。夏梓鸢,你说错了一句话,他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他的一生,是你们逼着他去做一个怪物!”
沈洛弗面对着已近疯癫的夏梓鸢,一字一句的辩驳,为苏筹不为人知的一生辩驳着。
“哈哈哈哈……我会让你知道,如果我该死,他也一样……”
夏梓鸢在大笑一声,闪现至墙体的一面,按动一块浮石,面前的一整面墙体瞬间向上抬起,露出里面一个巨大的空间。
空旷的暗室之中垂挂着数十张画像,画上的人,皆是当年出现在神女台上的面孔。纵队罗列至空出一条道,通向正中央的火刑台,易燃的干柴被围放在火刑台的四周,台中央正立着一根束缚人的十字架。
夏梓鸢一步步走向火刑台,转过身的那一刻,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为眼前的场景瞬间追溯到了十八年前。
沈洛弗这才意识到,夏梓鸢一直说的那场好戏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里便是我为苏筹准备的戏台,万事俱备,只差另一个唱戏人!”夏梓鸢为二人介绍着此地,双手张开,只等待着苏筹的到来。
“你会逼死他的。”沈洛弗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与阿姐同根同源,从一处来,自当一处去。”
大祭司不再理会场中人的反应,站在此处,眼前不停闪过阿姐的模样,嘴角一点一点地勾勒出幸福的模样。
暗室之中升起一阵烟雾,苏辰瞬间跪倒在地上,搀扶着他的沈洛弗也被连累得跌下,只剩台上站立着的夏梓鸢,她意料之中地睁开眼,解释着:
“当石门打开的那一刻,通往这里的通道都会打开,藏在通道里的十二月也会发散,所有人都会倒下,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到这里。这个答案,我也是在归羽山庄发现的。”
“苏辰,你怎么样?”沈洛弗关心道,十二月的特殊她曾见过,苏辰如今虽是百毒不侵,却不知是否能抵抗这十二月的药性。
苏辰摇晃着有些犯晕的脑袋,清醒了片刻,但仍是无力的模样,“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他还是中了招,沈洛弗想起十二月的解药便是花瓣,“你等着我。”
话落,当即看向四处,希望可以找到解药,可刚一转过身,便看见身影有些摇晃的冥夜出现在石门的位置。
他一眼便看见了石室里的画像,脚下却像是被石化了一般,如有千斤的重量。
沈洛弗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身后的夏梓鸢,只见她手持火把,重新戴上了面纱,遮挡住了那副代表着冥夜底线的容颜。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