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梓绥所嘱咐的那样,她从未进过观台,也并不清楚究竟规矩如何,就很低调地默默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出神。
上了擂台,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她垂眸,无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不免有些紧张。
擂台的规则相当简单,抽签组队,按顺序上台,依次打败——或者说,杀死——后上台的挑战者。这也是极不公平的规则,越先上台的人劣势越大,最后上台的胜利的几率会大很多。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又或许只是她运气太差,抽到的刚好是一号,也就是最先上台的。她淡然将签收好,环顾一周。参赛人们或悲或喜,有势在必得的,也有呆滞沉默的。
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不远处另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少女。不单单是因为她年纪小,更是她那从一进场就肉眼可见的惴惴不安,像极了当初刚进幽谷禁地的自己。少女一开始只是紧张与惴惴不安,但在听到规则之后就有些惊呆了,显然进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会是这样的。随后抽签完毕,她看着手里的签,眼眶瞬间红了,在角落里蹲下来无声哭泣。
七墦情注视了她须臾,移开视线看向擂台,开始研究自己该如何利用台上的空间为自己争取到胜算。至于那个少女,反正都是要在这里丢掉性命的,对她而言,没多大关注的必要。
台上红裙女子在宣读着擂台的规则,随后歌颂了一番幽谷禁地,还顺便捧了一波他们口中的“主人”。
七墦情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这么像祭祀前祭司的话语呢?再看看观台上,有些人也已经感到不对劲了,但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挣扎了一会儿,没能真正离开自己的席位。
果然,在红裙女子笑着宣读完毕,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观台地上突然涌出灵力光点,阵法运转。
刹那间,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地下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果然是祭祀。
七墦情心道,为这浓重的味道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再度摸了摸自己手腕。她在这三十年里的确被环境彻底影响,但不代表嗜血。
红裙女子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红衣人开始组织参赛者上台。
七墦情淡定地拿着签上前,将签往红衣人手中一放,施施然走上台阶,与擂台中心停下来,转身看看自己的“队友”与对手都是谁。
如她所料,之前那个拿着签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女跟在她身后,红着眼睛上来了,与她身边站定。
“被骗过来的?”七墦情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一眼她。
少女垂下眼,略带哭腔小声道:“他们说就跟平常外界比武一样,点到为止的……”
七墦情嗤笑一声:“这你都敢信?”
少女摇摇头,抬手抹了一下尚未干涸的泪痕。
哈,别连到幽谷禁地都是被骗过来的吧?七墦情好笑地别开头,打量后上来的两个二号签。
“七姑娘,幸会。”其中一位笑笑,装模作样地行个礼。
七墦情挑眉,漫不经心道:“能在这种地方碰到我,确实挺荣幸的。”
两位二号签的有些尴尬地笑笑,分两边朝她冲过来,直接无视了那位一看就没什么威胁的少女,选择先把威胁性最大的联手解决掉。
不消细看,七墦情就知道他们的心思,直接闪身往他们的反方向过去,站到他们刚刚所站的位置上去,迫使他们转一个圈回过身来。这样原先的两面夹击就被她一个简单的位移给弄成了正面攻击,防御起来难度下降不少。
三十年不是白过的,她猎捕过的丹炉比他们多,实力自然也高出一大截来。再加上“联手”二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两个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合作经历的人,即便是联手也是漏洞百出的,又怎么比得过七墦情?
二号签的两位相继咽气倒地,七墦情漫不经心地把他们踢到擂台边边角上去,免得横在中间挡了视线又碍了手脚。
那少女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却很是识相,老老实实在边缘躲自己所受到的攻击,也不贸然往七墦情那边去,七墦情表示对她的识相行为十分满意。
甩甩刀上的血迹,趁着三号签的两位还没上台,七墦情重新走到擂台中间,无意扫了少女一眼,随后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挑眉道:“你不是魔人?”
少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边快速眨了两下眼,讷讷地点了点头。
那估计是妖吧。七墦情没多做理会,转眼看向接下来的对手。
利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人影不停地在整个擂台上窜来窜去,而擂台边缘堆积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整个台子早已被血覆盖。
当最后一组上台时,七墦情已经满身是血污,衣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裸露的皮肤上是愈合又被划开的刀痕,甚至后心口也有一道蛮深的伤。她喘着气半蹲在擂台中央,抬眼看向最后并肩上台的二位,眼神冰冷。
最后一场的战斗,相比之前的每一场而言,耗时长了许多,也是她最吃力的一场。
身为魔人,外伤可以自行愈合,但前期消耗的体力却并不会随着伤势转好而补充回来。
在最后最危急的一刻,那一直藏匿在尸体中的少女翻身冲上来,收获了自己在这个擂台上的,或许也是她一生中的首杀,将七墦情从被背后偷袭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是的,在七墦情有意无意的关照下,少女一直活到了现在。
此刻,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了。
少女紧攥着手中刚刚从地上捡来的匕首,有些无助又恐惧地仰脸看着她,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七墦情深呼吸调整着气息,淡淡与她对视。
良久,她轻描淡写道:“有什么遗言吗?”
少女紧抿唇摇摇头,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人也顺势跟着跪了下来。
七墦情垂眼打量了她片刻,甩出一把小刀直接刺穿她的脖颈,随后踏着她因惯性向后仰倒时向上暴露的胸口,弯腰割下她的头颅。
少女的表情很平静,像“看破红尘”那般的释然。
七墦情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沉默片刻,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悲悯。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梓绥,或许自己,就是这个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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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