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鱼目面具,掩身借人群之势,踩兽毛而上,直至红轿旁。迅速,莯蓉侵入,虺玉伞从背后直抵上身前卧躺之人脖颈。
四面不透风的帘幔,施法,此时造就了独立的空间屏障。
俨若世外,无声无息。
莯蓉转了转手中的伞柄,却只叹:“冥王殿下,别来无恙。”
有声笑,身前人扎成一缕的墨发飘扬,其回首。紫袍加身,带白冠,清丽俊雅,唇红齿白。
清丽俊雅,若春日野穹之后一修篁;唇红齿白,似西山王母座下好神童。
何当俊颜貌美,何其蓝湛明眸,何若希翼旧容。
苍巫介!莯蓉天灵盖一霎被冷曦凉意冲上,手软而伞落。
她惴惴不言语,心惶惶不可说,堪称失魂落魄又情牵萦绕,只余下一身躯壳面对着对方。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苍巫介望她形如槁木,刹那一瞬,手蓄紫电打去,正中其胸间要害。
莯蓉身形踉跄,捂着心胸瞪大了眼。
“苍巫介,是我。”莯蓉语毕,抬手刚将面具摘下,注念间,苍巫介抬手施法向她冲来。
她侧身躲避不及,顷刻从帘幔之中掉落下去。
落时,只见得那双湛蓝眸子,神色意味不明。
……
飞身而出,败有余正将那团紫色身影接过。一刹,远处成不足大声呼吓:“看,刺客在那尼。”
吸引了人群目光,败有余急而将莯蓉带离。
二人躲至一幽暗僻静之林地,莯蓉依靠着树,泫然欲泣又喜笑嫣然。
瞧她痴样,败有余不由问:“仙督?你这是……怎么了?”
莯蓉眼波浩瀚无垠,似喜似悲。半晌,她趔趄起身,眺望那威猛山河,葳蕤树木,痴痴嗦嗦呢喃:“是他,当真是他。”
败有余蹙眉:“他?”莫非指那冥王?他道,“仙督与那冥王是旧识?”
望得胸前衣物上紫电留下的血痕,莯蓉耻笑自己:“如今,只怕是算不得旧识了。”
云霓朦胧,红轮西坠,莯蓉肃衣理容,待成不足寻来,禀了他们逃离之后,人群如何骚乱,幽冥谷四大长老如何踅来控制人群。
听及此,莯蓉问:“冥王如何?”
成不足顿口片刻,回道:“没注意,好像回去了。”
莯蓉敛目:“走,入幽冥宫。”
败有余忙阻止:“不可,此时去,无疑自投罗网。”
成不足也点头应和。
知他们心虑何事,莯蓉摆手:“无妨。”
五年了,一个人身上的细胞新陈代谢换了多少轮。这平平一生,能有几个五年?
五年前,他不声不响地离去,任留她苦海游沦。而今,却为她仇敌身份出现。
何也?
光阴弹指一瞬,真是捉弄人!
白赤羽、琉璃盏、那漫山遍野的羊群、彼岸河下的锡华镜、妩萝渊里彻夜宽衣的侍奉……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可为什么,你要不辞而别,独留我一人?
莯蓉心绪繁杂,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犹如昨日重现,划开了记忆的肿痕,叫她痛不欲生。
……
换了马车,翌日,莯蓉携成不足二人再次入幽冥谷,至幽冥宫宫门前,上通了贴。
那守门之灵但见通贴,迎了三人进入。入中,兽灵忽一个飞身,将三人带至到幽冥殿前。
殿前,立有一女。女着粉衣,凶巴巴的模样像一只大猫,张牙舞爪,却不叫人觉悚然,只道可爱。
“茶茶公主,此三位为青山仙门派来的讲和特使。”引莯蓉等人前来的兽灵向女子介绍道。
败有余闻其声,顿时明了女子身份。他靠在莯蓉耳侧轻道:“此为幽冥谷四大长老之一的东长老,祝茶茶,为前冥王之女。原身为蛇,精通奇珍医术。”
莯蓉记性不大好,此祝茶茶,她还真是没有印象。
“鹿冥何在?”祝茶茶扬了扬手中的黝黑长鞭,鞭把上镶嵌一蓝色小珠子。
鞭声激昂,莯蓉不得已掀开头顶的红盖头,抬眼望她。
蓦然,得见她眼缠青绸,又侧目望身旁兽灵,如出一辙。不由暗叹:石化之眸,定是他了。
想来她从郝龙阳手中所得的青绸,果为幽冥谷之物。
“你便是鹿冥?”祝茶茶从丹迟阶梯走下,上下“打量”莯蓉,须臾,放声大笑,“原以为是多威猛的汉子,竟不成想是美娇娥。”
“放肆,竟敢戏谑仙督!”成不足不满,欲上前。
败有余拽住他,少倾,向祝茶茶微伏礼:“不知冥王何在?”
祝茶茶手卷长鞭,也不将败有余等人放在眼里,席阶而坐,她讥讽笑:“真不知你们这个仙督是来讲和还是来嫁人的,穿得一身新娘作派。”
昂昂头,她继续,“要想见我们冥王殿下,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对方此嚣张跋扈气势,惹得成不足气急,挥手就要开打,败有余向来不露辞色的脸蛋上,眉也颦了几分。
从旁兽灵本也想自家长老挫挫青山仙门的锐气,便也将身子退后,表示不多言。
反正那是个小祖宗,要劝阻拦,他也劝不住拦不住。
气氛逐渐剑拨弩张,凝滞成一片固状的冲天怒火。
莯蓉望着殿门,觉这般时候,自己似乎应该说两句什么,可她眼眸瞥见那祝茶茶手中的长鞭,恍若隔世又还阳,便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许久,眼见成不足将要出手,莯蓉才道:“姑娘说话可算数?”
“一言既出,八匹马都难追。”祝茶茶兴奋地站起身。
“那好。”莯蓉补充,“若姑娘身死,这长鞭,便为我之物可好?”
祝茶茶摆手抖了抖长鞭:“你少大言不惭,谁身死还不一定尼。”
罢罢罢,打一场。只这身嫁衣,可不能沾染上血污。思着,莯蓉将盖头彻底掀下,又脱了外衣披风一并递到败有余手中:“拿着,可别沾了尘灰。”
败有余手握着柔软鲜艳的嫁衣,心一颤,遂而重重点头。
片刻,莯蓉与祝茶茶来到庭院,成不足等人飞身相随而至。
“姑娘,请。”莯蓉笑得柔和,单手示意。
祝茶茶瞧得她褪了外袍,露出空荡荡的左袖,才知鹿冥独臂的传闻为真。
“可别怪我欺负你!”即是如此,又如何,令人闻风丧胆的鹿冥仙督,今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我要你为我幽冥谷死去的上千万战士陪葬!
祝茶茶轻足一点,腾空而起,长鞭若游龙,刹那一瞬,落至莯蓉身前。
莯蓉悠然躲过,后任凭长鞭变化无穷,怡然自得只悠悠躲窜,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叫祝茶茶鞭鞭落空。
欲擒故纵的姿态,似给予她希望,又叫她绝望。
“怎么,鼎鼎大名的鹿冥仙督,就只会像个耗子一样躲来躲去?”百八十回合下来,祝茶茶累极又气,不由出口嘲讽。
下方成不足一听此话,急火攻心,忿忿声嘶喊:“这不知死活的小妮子,仙督,别玩了,快给她点颜色看看!”
声咁躁,败有余扯了扯成不足衣袖,示意他闭嘴。
从旁的兽灵眼见祝茶茶被玩弄如此,不由心生冷汗,遂而在成不足二人拉扯之际,身出来到幽冥殿,将发生斗战一事告知守门人。
守门人又将此事通报。
须臾又有三大长老前来,诉说此事。
片刻就莯蓉与祝茶茶斗战一事,软榻之上瞑目的苍巫介,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无奈祝茶茶的性子,他遂遣了四大长老之一——阿里长老,去往进行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