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防着自己,他能听到什么?
一个字都听不到。
但是凭借推测,唐瑜心里还是能隐隐猜到两分的。
能让性子高傲的赵元启吃瘪的,恐怕只有霍岑寂了。
赵元启明知自己不该将怒气发泄到小皇帝身上,可一想到霍岑寂做的那些事,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赵元启抿着嘴不大自在的收回了眼神,将一个小药瓶抛到唐瑜怀中后便随着心腹一起离开了。
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总得做些什么才是。
那药他相信即便是他不说,小皇帝也会自个儿服用,就不用他来担心了。
而唐瑜捡起怀中冰冷的瓷瓶后,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看来霍岑寂快找来了。
那么,他也得加快完成自己的支线任务了。
身世之谜,想来从他母妃身上着手要容易得多。
至于他母妃和这赵家的人有没有关联,那就是他需要查的东西了。
唐瑜静静的瞧了那药瓶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打开,而是将药搁置在了枕下。
他自然是知道服用完这药身体会好受得许多,但是那样的话——
又如何查出那些事呢?
唐瑜低低的咳了两声,随后便开始闭上眼睛小憩。
没办法,如今打发这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了。
*
“你说那霍岑寂已经找到了皇宫的暗道?”赵元启整个人浸在黑暗中,更衬得他脸色阴沉。
“是!”
这么重要的事自然是不能有丝毫犹豫的,于是心腹连忙回了一声,并且详细的具体情况一一道来:
“我们的人暗中守着暗道的出口,亲眼看见几队禁卫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想来他们已然发现了暗道。”
“呵,动作倒是快……对了,有我父亲的消息了吗?”赵元启嗤笑一声,随后便面容凝重的问起了他父亲的事。
其实他父亲早已设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早前就交代过他不要自乱阵脚,失了分寸。
如今看来,既然真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只好按照父亲说的——
借一借小皇帝的名头了。
只要能稳住小皇帝,他们便能拥着小皇帝名正言顺的回皇宫和霍岑寂斗一斗。
届时,真正的乱臣贼子是霍岑寂,僭越,以下犯上的也是霍岑寂。
再加上他父亲之前暗中谋划请那几位告老还乡、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出面,如此一来,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说不定也会变了心思。
如此一来,等稳定朝局后,那皇位自然也是他们赵家唾手可得的东西。
看来如今最大的变数就是小皇帝了。
如果小皇帝乖乖配合,说不定他还能过几年清闲富贵的日子。
若是不愿意站在他们赵家这一边——
那么唐瑜怕是活不过今年。
据父亲所说,那能维持小皇帝性命的药也只能勉强再让小皇帝撑一年而已。
皇宫里的药只剩下一年的量,可他们手里可是还有不少。
赵元启想到这里,紧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比起之前的慌乱,如今显然已经平静了许多。
所以这个地方他们也藏不了多久了。
想来霍岑寂的人迟早会招来的,那么在这之前,让小皇帝表明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心腹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眼神一动,轻声问道:
“大人,那我们如今还要再寻地方藏身吗?”
“不必了。”
赵元启扬着下巴扯着嘴角轻轻一笑,颇有几分信心在握的样子。
因为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小皇帝不会轻易放弃给自己争一条生路的机会。
再说了——
如今小皇帝和霍岑寂不是已经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吗?
他也不信唐瑜在受过那样的屈辱后还愿意站在霍岑寂那边。
很快,赵元启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又重新出现在了唐瑜面前。
彼时唐瑜睡得正香,猝不及防听见耳边有声响时,他只是下意识的皱着眉心,并未有别的反应。
不过很快他便警觉的睁开了眼,于是那一眼刚刚好撞进了赵元启的视线中。
他不知道赵元启是不是想对他下黑手,反正唐瑜是亲眼瞧见赵元启对着自己伸出了手。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恰好撞破了这一幕,因此赵元启那只手只好停在半空中,愣了半刻才缓缓的收了回去。
唐瑜看得真真切切的,绝不会有错。
难不成这人是真的想对他做什么?
唐瑜谨慎的后退了一点,怀里抱着被子冷声道:
“赵大人这是干什么?”
赵元启自然也不会承认是瞧着唐瑜的睡颜入了神,因此才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真是见鬼了!
他竟然想碰一个……男人?
一定是因为小皇帝长得像极了他那绝色倾城的母妃,因此才这般勾人心弦,竟然让他忘记了他面前的人是大祈的皇帝。
赵元启心里有些恼怒,但想来想去都只能怪自己定力不够。
因此他倒没有像之前那般阴阳怪气,而是恢复了几分温润儒雅的模样,垂眸一笑轻声言道:
“不过是瞧陛下睡得有些熟,想要叫醒陛下罢了。要是白日睡得多了,晚上陛下该睡不着了。”
那话说得那叫一个关切担忧,挑不出错来,但是唐瑜只觉得瘆得慌。
之前赵元启发疯的模样他可还没忘呢。
于是唐瑜咳嗽了两声后抬眸看向赵元启:
“赵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可千万别这么“一脸担忧”的盯着他了。
赵元启笑起来的样子也算是翩翩公子,尤其是情绪稳定的时候,那副温润如玉的皮囊看着倒是有些赏心悦目了。
不过唐瑜是没有心情欣赏的。
他只知道——
现在赵元启心里的算盘珠子已经快蹦到他脸上来了。
不过思来想去,他身上也没什么可让赵元启利用的。
虽然他心里想了许多,但是唐瑜面上却不显,依旧摆出一副冷冷淡淡、漠不关心的样子。
赵元启缓缓坐下来,让他的视线足以平视唐瑜后,才缓缓开口直奔目的:
“陛下既然如此问了,臣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了。”
“臣只想问一句——”
“陛下是否想体体面面的重回皇宫?如若陛下有这个念头,我们赵家自然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其实这只不过是无奈之举,要是父亲不在霍岑寂手里,他没什么可顾忌的,自然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再者,他暗中牵线搭桥联络的那些大臣也没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闭口不谈一同协力的事,只会拿些别的东西来拖延时间。
他们都怕霍岑寂,赵元启心里明白。
所以如今他只能这么做。
他帮小皇帝重回皇宫,小皇帝给他一个名正言顺铲除霍岑寂的理由。
他自是有几分把握的,且先不提药的事,说不定听到此话,小皇帝也就动了心思也不一定。
但偏偏事不顺遂他心意,只见他面前的人扯着嘴角难以置信的问道:
“赵大人这是想联合起孤对付摄政王?”
“陛下难道不愿?”
面若冠玉的青年惊诧的蹙起眉心,似乎在疑惑小皇帝的口吻为何有几分不情愿。
“自然是不愿的。”唐瑜十分干脆的将话扔了出来,眯着眼审视的说:
“你不过是想借着孤的由头对付摄政王罢了,若是你得手了,下一个落得此下场的只会是孤罢了!”
不是,这兄弟居然还没死心呢?
他以为赵元启手底下的人带来的消息已经足以让赵元启认真思考他自己是否能与霍岑寂一争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啊!
如今竟然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真的不是唐瑜危言耸听,如今在大祈提霍岑寂的名讳恐怕比提他的名字更好用。
要不然怎么叫“霍岑寂登帝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呢?
赵元启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那他的态度自然是要坚决一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元启死心。
而且唐瑜知道他即便是这样说,赵元启也不能动他。
赵元启花这么大力气将他弄出宫,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死了。
也是难为赵元启了,唐瑜都看出他脸色微变,不过最后他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来:
“陛下说这话还是太早了。”
“为何?”唐瑜配合的顺着话往下说。
“若是陛下想活下去,恐怕只能答应与臣合作了。”
赵元启眼眸中堆积着一片阴沉,说这话时都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意味。
将最后一张底牌掏出来自然是让人不快的,因为这意味着在这之后,他失去了能钳制住小皇帝的唯一机会。
唐瑜面露惊讶,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总算是能将这支线的进度拉一拉了。
赵元启还想空手套白狼,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他明知故问:
“赵大人什么意思?”
“就是臣话里的意思,若是陛下想活下去,就只能答应臣了。”赵元启无奈的耸了耸肩,明明他才是出言威胁的人,如今他倒是表现得不得不出此下策一般。
忽的,还未将话说清楚的赵元启转身便问起了别的东西:
“陛下母妃留给您的药所剩无几了吧?”
“想必陛下是再清楚不过那药对陛下的重要性吧?”
谈及这种事关生死的话题,身为上位者的唐瑜眼中自然也该露出几分凌厉来,只见他收敛起之前松散的表情,身体忽的紧绷起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
“看来当初摄政王下令严惩赵家的人果然没错,尔等早就有了僭越之心!”
“并非如此,陛下这话可说错了。”赵元启见唐瑜的表情如此激动,便猜到他果然说中了小皇帝的软肋。
于是一时之间他倒是变得悠然的多,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这得多亏陛下母妃,若不是陛下母妃如此尽心尽力,陛下怎么会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呢?”
“就算是陛下您,您也只是恰好捡回一条命而已。因为——”
“陛下母妃原本就没有想过生下陛下。”
赵元启亲眼看着尊贵的小皇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瞳孔外张,身体忽然失去力气支撑一般倒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忍,不过又极快的将那丝不该存在的情绪压下去,转而继续残忍的道出那些被一言以概之抹掉的过去:
“陛下的母妃是我父亲派去的人,这么说来,陛下与我们赵家也是渊源颇深呢。 ”
“您母妃怀上您之后便一直服用药物,因此原本陛下您生下来就该是死胎的,但临近生产时,您的母妃却忽然改了主意,想来——”
“应该是对陛下您有几分不忍。”
“因此您母妃暗中寻了一位神医,才有了能保陛下您一命的药。”
其实赵元启并未尽数交代干净。
其中关于他父亲如何对小皇帝母妃动心的事自然被他隐去不提了。
而唐瑜母妃爱上先帝的事自然也没有必要提起。
赵云启停顿片刻后才继续说:
“不过陛下您保命的药,一半在皇宫,一半在我们赵家人的手里。”
“如此说,陛下可明白了?陛下您就算是看在您母妃的面上,也应该明白我们赵家才是您最好的选择。”
唐瑜单薄的身形难以支撑的又颤了颤,嘴唇彻底失去血色,眼中也黯淡的不见一丝光彩。
那些话的打击对唐瑜而言无疑是巨大的,于是赵元启并未着急的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小皇帝一些缓冲的时间。
不过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楚的看见小皇帝失魂落魄的垂眸喃喃自语:“不可能……”
“母妃不会这样的的,不会的……”
然而,在唐瑜的随身空间,支线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恰好与唐瑜刚刚那“心神俱伤、喃喃自语”的话重合,
【恭喜您,支线任务——身世之谜,顺利完成!其奖励将随后发放。】
听到这话,唐瑜乐得差点装不下去了,但面上还要维持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元启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的陈述事实:
“若是不可能,臣又怎会知道这些事呢?”
“陛下,别骗自己了。”
如今他对唐瑜倒是多了几分耐心,或许是心里莫名的情绪在作祟,他连开口都温和了许多。
闻言,面色苍白的小皇帝忽然抬起头,坚定的一字一句道:
“即便是如此,孤也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