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说的是“我们五人”,实际上尚未排除嫌疑的只有徐行和葛来,这两位都是他的老搭档,无论最后确定是谁,于他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或许我们应该往好一点想。”我安慰道,“指不定是破龙内部出了问题,他们不得不选择临时撤离。”
“但愿吧。”他把玩着手机站起身,“你醒了我也算放心了,上头重新安排了工作给我,一会儿就得出发,咱们回头再聊,你在一二四多观察几天,反正别听魏解饮那个庸医的,这女人不靠谱。”
“咳咳。”留意到门外的人影,我赶忙打断他的话。
他倒是机灵,立马将话头一转,干笑道:“要是魏医生都不靠谱,那世界上就没有靠谱的人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若无其事地跟驻足在门口的魏解饮打了声招呼,非常麻利地溜了。
后者脸上看不出喜怒,仍旧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回去休息两天再上班,病假证明我已经帮你开好,回头交给臧小蕊就行。”
离开时她有意问了我一句:“你体内盘踞着一股疒气,虽然不重但影响肯定会有,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清除?它已经混入你血液之中,佩戴截玉不仅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阻止它自然消散。”
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决定保守这个秘密,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
她耸耸肩径直离去,我也下楼办了出院手续。
再一次站在一二四门口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如果我真是姜妄人提到的天示之人,那么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五〇三和游典?
我在原地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臧小蕊的电话,接通后她先是跟我道了个歉:\\\"抱歉,因为我的工作失误,让你又一次陷入险境,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三次。”
她的态度过于郑重,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准备好的措辞都到了嘴边却没法说出口,偏偏这时候她问我:“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出院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想回家住,不知道行不行?”
没想到她非常爽快地同意了:“可以,你在家多休息几天,有事直接跟我说,不过最好不要出城,借着这次机会我们成功将破龙隐匿在渠城的爪牙拔除,岱鼎暂时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但离开渠城就不好说了。”
感情是这么回事,我顿时道:“这你放心,我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然而一回到家,我意识到我这句话说得有点太满,因为游典好巧不巧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已经获知第一个镇龙台在哪,而且眼下就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接近那里,你快点过来!”
他急匆匆地挂断电话,随后给我发了个地址,内容一如既往的简略——绥城,顶天岭客栈。
我有些无奈,刚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跟他坦白,结果他压根没给我机会,眼下我只能先去他说的这个地方跟他会合。
我买好票,第二天一大早坐车到了绥城。
出发前我也考虑过要不要跟臧小蕊报备,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百分百可以信赖之前,我仍应听从游典的忠告。
绥城不是很大,却比一般的城市热闹,因为是少数民族聚居地,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各色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不觉耳目一新。
下了车我正准备用手机搜索一下这个顶天岭客栈在哪,一个清亮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请问,你是不是边岑边摄影师?”
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入眼就是一片绚丽的色彩和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说话的女孩非常年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奕奕神采中有种别样的天真烂漫。
她身上的衣着也很有特色,但和其他人的少数民族服饰又不太一样,只在用色上比较接近,所以我暂时无法判断她到底是本地人还是过来游玩的旅客。
“请问,你是边岑边摄影师吗?”
见我不出声,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不由摇头:“抱歉,我不姓边,你认错人了。”
她神情中难以掩饰地闪过一抹失望,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往车站内张望。
我也没有在意,找到顶天岭客栈的详细地址后想着出站打个车,女孩却突然叫住了我:“其实、其实我是一名向导,你、你有没有兴趣去顶天岭徒步探险?我的团还没有满……”
绥城背靠的顶天岭山脉闻名遐迩,以奇、秀、险着称,深受徒步爱好者欢迎,也间接带动了周边的旅游业,在绥城有许多用顶天岭命名的旅店、餐馆,我要去的顶天岭客栈就是其中之一。
很多本地人也从中看到了商机,或是倒腾特产、或是带人进山,一个旺季能挣不少外快。
一时间我哭笑不得,没想到一下车就遇到了揽客的黑导游,不过她应该是刚干这一行,脸皮比较薄,话未说完脸先红了个透,手上使劲绞着衣角,显得有些窘迫。
如果有空去顶天岭看看也无妨,可惜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只能婉拒她:“兴趣倒是有,就是没时间……要不这样,你留张名片给我,回头我再联系你?”
她忙不迭点头,从包里翻出一张卡片递给我,自我介绍道:“我叫姜婵,寨子里的人都叫我阿婵。”
我顺手接过,跟她客套了两句也就找了个借口打车离开了,等我赶到顶天岭客栈,游典正蹲在门口抽旱烟,一脸的疲惫和沧桑。
“年纪不小了,还是少抽点吧。”
他不以为意地站起身,缓步踱进客栈,然后示意我跟他一起上楼,这家小旅馆怕是有些年头了,木制的楼梯早就被磨圆了棱角,墙上亦是片片斑驳,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到了二楼他顺着走廊走到最里头,打开其中一间客房的房门:“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天一黑我们就出发。”
“第一个镇龙台到底在哪里?”我关好房门,问道。
他烟斗里燃烧的烟丝在晦暗的光线中忽明忽暗,游典啜了两口旱烟轻轻吐出六个字:“顶天岭,姜妄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