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昧从包里掏出飞钩,先行爬出暗道,然后把我也拉了上去,上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平台,连着一条幽深的甬道,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隐约分辨出它尽头似乎是扇石门,估计那头还是个蓄水池。
“不知道里面的水有没有放空,要是这里的机关尚未被击发过,我们怕不是走了条死路。”我说道。
她瞄了我一眼,那叫一个镇定自若,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早有打算,之前的焦急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这样一想我忍不住继续拿话激她:“咱们上来这条暗道隐蔽虽隐蔽,但要找估计也不难,你就不担心他们追过来?”
她将飞钩塞回包里,又掏出一卷绷带:“赶紧处理一下,别一会儿感染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刚被水一泡,伤口又有血水渗出,只得伸手过去任她摆布,结果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照着伤口就啜了两口,然后一脸淡定地咽了下去。
我都傻了完全忘了反应,直到她将伤口重新包扎好才勉强回过神,没想到她还有脸嫌弃:“真难喝,算了将就一下吧。”
她扭头就走,一点解释的打算都没有,我想质问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诸如这里尸狩这么多,它们又世世代代繁衍了这么久,万一不小心成了精……所以有没有可能她是个冒牌货,眼前这个余昧其实是尸狩变的?
我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最后没忍住还是叫住了她:“你刚刚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突然想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她理所当然地回道,“你要是觉得亏了,也可以试试我的。”
“我可没有你这么重口。”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往往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不肯说我也没办法。
眼见甬道就要到头,我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不远处的石门上,和先前那扇不同,上面镶嵌着各种各样的纹饰,其中就有在神女墓和第一座聚落遗址中都出现过的弧圆图案,关键用的还是弥霞玉钩法。
这让我意识到我之前的分析多多少少有点过于想当然,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还是得进去看看才知道,到了门口我刚想试试能不能将它打开,余昧却指着门缝边一处撬痕皱了皱眉:“有人进去了。”
我第一反应是余寒他们也许就在里面,不由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掌握了什么线索,但既然你选择往这边跑肯定是有把握把他们甩开,说不定余寒他们也和你想到一块去了。”
“那就麻烦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推,一时间石门轰然作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门后黑黢黢一片,原本还算明亮的手电光往里一照,就跟石子在水面漂了几漂没一会儿就和它融为一体,我又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了片刻,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里面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扭头瞄了瞄她,却见她满头冷汗,脸色也极其苍白,看情形竟和之前中了“冰心”差不多。
“怎么了?”我吓得不轻,正要仔细询问,余昧却摇了摇头自顾自从门缝挤了进去,一进门她就步履匆匆地绕着墙面转了一圈,像是漫无目的地查看情况,又像是在有意识地寻找什么,独独没有开口。
没辙我只得一边留意她的情况一边四下观察,结果越看我心里越诧异,因为这个地方着实有点……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不仅地面由大小相仿的方形巨石镶嵌而成,墙上和穹顶也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同样的巨石,整个空间就像一个由无数方格组成的魔方的内部,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
等我凑近了仔细一分辨,我发现这些石头的材质和普通岩石还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眼熟,搞不好以前接触过。
我竭力回忆的空当,余昧不再绕着墙面打转,一改方向朝看似空旷的中间区域走去,然而渐渐地一个巨大的轮廓出现在手电光的尽头,我和她对视一眼都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我们就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那居然是座庞然无比的石像,而且不是一般的眼熟。
捧匣而立的女子双目轻阖、体态婀娜,恬静的神态中油然催生出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条盘踞在她左右的巨龙,它双目圆睁、不怒自威,龙角、龙爪、龙鳞无不栩栩如生,尤其是龙鳞部分,经过细心的雕琢每一片都不尽相同。
一人一龙,一静一动、一悲悯一凶狠,明明是格格不入的两个存在放在一起却异样的和谐。
说句实话,既然这里和古姚国息息相关,出现一座神女像其实并不意外,只是我一联想到之前的推测,一个念头无可避免地涌上心头,如果底下真有一座墓葬,会不会它才是真正的神女墓?
当然也不排除这刹梭海之下确实埋藏着一座太阳城,作为它忠实的追随者,古姚国的人在这儿修建一座神庙来拱卫它好像也说得过去,到底哪一种可能更接近事实,还是需要发掘更多的线索作为证据来进一步论证。
我注视着眼前这一人一龙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余昧已经打着手电快步朝石像后面走去,刚绕到背后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好像找到他们了。”
“余寒他们真在这儿?”我心中一喜,但很快我就被一股莫名的心绪支配着,再也迈不开脚步。
不对——
她言语间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这绝不是在绝境中遇到同伴的反应,而且我们在这边说话,余寒他们怎么可能不会回应……
我按捺住心底那份不祥的预感,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过去,石像后面果然蜷缩着几个人影,我一眼就看到了余寒,他双目紧闭、脸色铁青,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原本以为自己早就见惯了生死,此时此刻却仍觉得茫然无措,我和余寒认识不算久,但好歹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我实在无法接受当初在一二四的一别就这么成了永别。
“唉。”余昧在我身边驻足,轻轻叹了口气。
我回过神,走到余寒跟前蹲下身,无论是作为同伴还是朋友,我都必须将他们带回去。
可就在手电光近距离扫过他尸体的一刹那,我一下愣在了那里。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竟呈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通透感,是如此的熟悉,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月落坑,甚至比第一次见到修筑玉骨神木的那种玉时还要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