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不紧不慢的开向顾氏庄园。
顾卿迟手肘支在车窗,手撑着脸看前方路,微风从窗户吹进来。
初秋的风柔和,带着丝丝暖意。
唐琂瑜侧着头,看窗外景色不断后退。
车厢内很安静,静到针落可闻。
他轻声道:“顾卿迟,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糖果城堡,我想对外开放,里面的工作人员,能麻烦你帮忙找吗?”
对外开放?
他收到糖果城堡时,说永远不对外开放,那是独属于他的。
虽然那时没确定关系,但糖果城堡算是定情之物。
意义不同。
现在他要对外,不止是她的失望,还是对爱的放弃。
顾卿迟觉得大脑轰鸣,仿佛被雷正好劈中,眼前黑暗一片,浑身都没了知觉。
车猛地停在路上,差点被后车追尾。
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她再次缓慢驱动车。
“行,我来解决。”
唐琂瑜没想过她的反应,但想着无论她怎么样,自己都会得到报复的快感。
可现实不是。
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没有痛快的满足感。
他怀疑过她的爱,却又矛盾的相信她,确信此招能伤到她,无非也是信她爱他。
只听她继续道:“我会和顾宭安说,取消订婚宴。”
他没应声。
顾卿迟真是行动派,午饭过后,随顾宭安去了书房。
唐琂瑜眸光有些微闪。
苏儒泡了花茶,对他招了招手:“糖糖。”
他走过去,唤道:“小爷爷。”
“应该要说你们的婚事,心里是不是好奇的发痒,喏,你去给她们送茶。”
顾宭安的夫侍中,苏儒年纪最小的,只比顾卿迟大十岁,思想和性子偏年轻化。
“我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可是当事人,快去快去,一会洛古板来了,你可就被逮住了。”
正夫洛时韫的性子,如古代闺阁中男子,身上带着股书卷气,行事作风一板一眼。
苏儒喜欢叫他洛古板。
“现在就去。”
唐琂瑜知道她们聊什么,但不好拒绝苏儒好意,其实也是心有好奇。
他端着茶盘上楼,靠近书房时,故意放轻脚步。
活脱脱偷听的做派。
书房内。
顾宭安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
“糖糖追回来了?”
当今世上,知道她时光回溯,和她们上辈子往事的,唯有顾宭安一人。
她也有狐妖血脉,即便时光回溯,也是延续着过,寿命并不会重来,记忆也不会因此消失。
顾卿迟用另外的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说:“订婚宴取消吧,只办他的成人礼就行。”
顾宭安眯了眯眼,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我放他自由。”
她用伪装的无所谓,掩饰心底生出的痛。
想将人霸占在身边,可他如果觉得痛苦,她可以洒脱的放手。
放手胜过据为己有。
看。
给自己留足尊严,好像全是为他好,不过是爱而不得。
“顾卿迟,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
“你和我说清醒,清醒的不要命?”
顾卿迟和唐琂瑜之间的契已定下,她现在却要放弃掉。
放弃掉也就罢了,但凡她能找别的男人,也不会让人如此忧心。
难道是想生生焚心致死?
“母亲,他不会生下顾家的孩子,我不允许。”
“不孝女,你是想顾家绝后?”
“你能接受三夫四侍,所以你劝慰我找男人,可我明明只能接受一人,只能在矛盾中走弯路,以至于发展到如今局面,以后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劝慰她?我想她能活着,又不愿劝她妥协,何必生下她受罪。”
她的所作所为,将他越推越远,消耗辛苦码起的安全感。
再多愧疚悔恨都没用。
如果那时候她懂,不就是损寿命吗,多大点的事,现在折腾的命快没了,最终也没得到人。
赔了夫君,又损了命。
顾卿迟坚定的道:“顾家血脉的诅咒,到我这里为止。”
顾宭安怒喊道:“顾卿迟。”
她轻笑出声,满不在意道:“唐琂瑜会结婚,也会生孩子,以后让他的孩子,来继承顾家,你不是也疼他,给他也一样。”
血脉根本不重要,百年之后死去,谁还知道身后事。
顾宭安眉目有些沉,问道:“你想好了?万一糖糖……总好过你去死。”
“这样就好。”
顾家女虽承狐妖血脉,却也不是长生不老,与寻常人一样,最多不过百余年。
顾卿迟上辈子活了三十三年,时光回溯用去十八年,或许还剩不足五十年寿命。
唐琂瑜身死,已无寿数。
她时光回溯时,就是将剩余五十年寿命,共享给了唐琂瑜。
他活的每一刻,用的是她的寿命。
她最后一次时光回溯,就打算还他美好一生,所以才消除他的记忆。
只要她死掉,剩余寿命都是他的,少说也能活到六十岁,能享受的东西还很多。
顾卿迟耳尖微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出声道:“我会另选顾家少主夫。”
唐琂瑜端着茶盘,走到书房门口,她的话正从门缝传出。
脚步顿在原地,端着茶盘的手收紧,指尖绷到发着白。
顾宭安看着门口,配合道:“需早做安排,你等我消息。”
“好。”
话落,顾卿迟起身向外走。
拉开房门,对上他的桃花眸,眸中是来不及收起的慌乱。
他迅速低下头,解释道:“我来送茶,你们聊完了?”
额前碎发遮住他的眼,卷翘长睫遮住眸中情绪,脸上是藏不住的苍白。
她艰难的将视线移开,回道:“聊完了,都解决了,你安心就好。”
“好,我去给奶奶送茶。”
唐琂瑜眨了眨眼,将眼中热意眨干净,抬头对她笑笑,转身进了书房。
顾卿迟看着他,心脏抽疼的厉害,两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渐起。
没多久,唐琂瑜从书房出来,门口已经没她的身影。
脸上勉强的笑意消失,眼里的光支离破碎。
明明如他所愿了,可心却疼的厉害。
之前在车上,他能信誓旦旦,说顾卿迟爱他。
可现在……原来他才是笑话。
她那么伤他,难道不该恨,不该怨吗?
只是想报复她,想要去刺伤她,就不能纵容他吗?
也许,气散了,恨消了,他就原谅了。
可她这么轻易放弃。
原来被爱时,才会有纵容,不爱的时候,只有被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