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缦猛地回头,身后是去而复返的小商。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的手还搁在雪堆上,手下面就是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她无从抵赖。
陈宗缦缓缓的收回手,放在腿上,攥起了拳头。她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着,眼珠子上下转着,脸色有些发白。
“小红呢?”陈宗缦把轮椅掉了个头,正面面对着小商,率先发问。
小商摊了摊手:“刚刚在外面碰到她,说我知道你在哪儿,一会儿负责把你带回去,她有事先走了。”
“有事先走了”这句话意义含糊不清,陈宗缦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被人打晕扔在什么地方了吧?
她一边盯着小商的动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怎么以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之躯打过一个看上去鬼精鬼精的小护士。
陈宗缦石膏刚拆了三天,腿虽然已经可以下地,但如果要真的走路还是不免要拄个拐啥的,而现在,陈宗缦的身边只有一个轮椅,其他什么武器都没有。
她的后背冒出冷汗,右脚踢着地面一用力,轮椅向后退了几分,顶在雪堆上,没了退路。
小商站在陈宗缦的对面,看着陈宗缦的动作,右手突然伸进口袋,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同时,她的脚下也有了动作,正朝着陈宗缦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过来。
“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小商歪歪脑袋问陈宗缦,眼神中似乎闪着诡异的光芒,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弧度,“身后是什么?”她竟然主动问了这个问题。
陈宗缦故作镇定,貌似随意的笑了笑:“不就是一个小动物挖的洞吗?”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的微笑更加自然。
果然,不管经过了多少事,该害怕的时候还是镇定不下来啊。
陈宗缦感觉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肉里。
“什么小动物?”小商又靠近一步,伸出手捋了捋头发,“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会想不到那是什么吗?”
陈宗缦老实的摇摇头:“想不到。”
小商:“......”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不用在这演戏了,我可不像刘青那个废物一样废话那么多,这次,你死定了。”她右口袋中的手慢慢掏出,陈宗缦的视线也全被吸引了过去。
没想到,小商竟然是刘青的人。
陈宗缦咽了口口水,心里默默的计算着。
她如果现在站起来扑向小商,快速的按着她的手,把武器抢过来,那么她活下来的机会总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强得多。
陈宗缦死死的盯着小商的动作,像是慢放一样,每一个瞬间好像都过得无比漫长。
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所有的力量都汇到一会儿将要使力的右腿上。
来吧,就这一瞬间!
“好了,别玩儿了。”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
小商闻言瘪了瘪嘴,把口袋里的小水枪掏出来,转身朝着身后走进来的男人“biubiubiu”的开了几枪泄愤。
“不好玩儿!”小商几乎跳脚,“你干嘛出来啊!”
安格斯看了一眼领口上的水渍,抬手不费吹灰之力把水枪抢下,在手上颠了颠:“无聊。”说完,他一扬手,水枪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在陈宗缦的大腿上。
而面对突然出现的安格斯,陈宗缦早已傻眼。
她抬头看看面前两人,再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绿色青蛙形状的小水枪,风中凌乱了。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先出去。”安格斯对着还在一边说生闷气的小商下达了命令,小商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又听他的话做事了,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自己,奴才命!
等陈宗缦被推回秋千旁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悲愤。
“有意思吗!有意思吗!”她抓着小商肩膀司命的摇晃着,堪比马景涛似的咆哮响彻整个后院,“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吓尿啊!啊!神经病啊你!”
小商被陈宗缦晃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尖叫道:“你再晃我就吐在你头上啦——”
陈宗缦这才气喘吁吁的松开小商的肩膀,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安格斯竟然也会配合小商演戏吓唬她,亏得她当时心里还想着,小商会不会害他,没想到他就是万恶的同伙!
“你!”陈宗缦看向安格斯,“你你你.....”她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缓过神来的小商坐在秋千上,“嘿嘿”一笑,讨好的说道:“我这不是看你最近情绪低落,想逗逗你开心嘛.....”
陈宗缦依旧铁青着脸:“哦。”
“好了嘛。”小商几乎要变成一只猫蹭上来,“安格斯跟我说,你和我们是同伴,他虽然认可了你,但我才见过你几面,总要试试你的反应嘛。”她坐直了身子,伸出三根指头,表情严肃,“我发誓,这事儿是我逼着安格斯做的,跟他没有关系,行了吧。”
陈宗缦瞥了他俩一眼,叹了口气:“算了,也是我自找的。要不是我好奇再回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小商的表情很灿烂:“其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那个洞。”
“你刚刚说,我们是同伴?”陈宗缦突然看向小商,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看向安格斯,安格斯点了点头。
“警察?”陈宗缦问道。
小商摇了摇头:“不是警察,是线人。”她拽拽自己外套里面的护士服领子,“这间精神病院是我们家的家族企业,我从小就从这院儿里玩大的。”
陈宗缦吃惊的长大了嘴:“家族企业!你竟然还是富二代来着,厉害厉害。”她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她妈妈曾经是这间医院的护士,现在是一病区的护士长,爸爸也是这间医院的医生,在四病区。”安格斯毫不留情的拆穿。
“原来是这样啊。”陈宗缦恍然大悟,揶揄的目光看向小商。
小商浑身不自在:“切,反正这间医院没人比我更熟了,要不我的秘密基地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来都没人发现!”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探过脑袋去问道:“真的没人发现吗?”要知道,她刚刚可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呢。
小商有点儿郁闷:“好吧我承认,确实有人发现过,一个是你,一个是安格斯。不过这也很厉害了好吗!”她不能提高音量,所以整个脸都憋得通红。
陈宗缦笑着点头,就连一边的安格斯的眼中也滑过了笑意。
“哎,对了,刚刚那个洞,到底是什么啊?”陈宗缦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发现,忍不住问道。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身边的气氛似乎变了。刚刚还是活跃的黄色,现在因为她的一句话,变成了有些凝固住的蓝色。
陈宗缦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小商有点为难:“其实我们本来没想到你能发现的.....你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你挖洞的声音太大了,我顺着就找过去了。”陈宗缦无所谓的耸耸肩,“很简单啊。”
小商差点被陈宗缦这句“很简单啊”整崩溃。
十五年了,她整整隐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基地,就这样被两个精神病人歪打正着的找到,而且两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在她问起原因的时候,居然说了同样的话,“很简单啊~”。小商不禁想到,去年她的秘密基地被安格斯发现的时候,那种拽上天了的神情,她就恨不能抽面前这两个人一耳光。
安格斯的目光在小商身上停了一秒,然后转向陈宗缦,低声说道:“那是一个出口。”
“出口?”陈宗缦刚一出声,就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心的问道:“你们要越狱...啊不,越院?”咦,说出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矮油,别闹了。”陈宗缦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原来还是在开玩笑,“狼来了的故事吗?我不会相信的,别闹了,快告诉我真相吧。”
安格斯看着陈宗缦的眼神无比真诚:“这就是真相。”
陈宗缦上下摆手,指着安格斯:“你,警察。”然后指尖移向小商,“你,护士。”你们两个哪个不能随时出院?没事儿搞么些个幺蛾子干什么?”
“不是我们。”安格斯摇头。
“不是你们能是谁啊.....啊!”陈宗缦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闭上嘴,眼球“骨碌骨碌”转。
陈宗缦的表情变得沮丧,她耷拉着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这种事你们自己计划计划就好啊,干什么要告诉我啊!”
“就算我发现了那个洞,你们随便编个理由把我糊弄过去不久好了,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陈宗缦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刚刚看得见的光明未来又被黑暗无情的堵死了。
安格斯皱了皱眉头:“不是我们想要把你拉进来,而是你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
他说:“你要出院的事情我知道,我也知道这中间需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说:“因为刘青的死,目标人物已经注意到了你,刘青当时抓你,就是听了目标人物的指示。”
他说:“我对目标人物说,你和小商的身份一样,也是我的线人,并且会以病人的身份掩护他们逃出精神病院。”
陈宗缦听得云里雾里:“我怎么会......”
“这你先别问。”安格斯打断她的话,“你现在还暂时安全,当然,前提是你也是我的‘线人’,如果被目标人物发现了不对劲,不仅仅是你,我在这间精神病院三年来的部署,就全完了。”
他说:“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陈宗缦之前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破坏安格斯的卧底计划,现在看来,自己果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累赘,说她是他的线人,也是安格斯自己在自己腰上栓了个定时炸弹。
只是为了保护她,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不安定因素。
陈宗缦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那我该干什么?”陈宗缦小声的问道。
安格斯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别人发现这个地方,还有......”
他看向陈宗缦:“你要在他们逃跑的当天晚上......”他拿过陈宗缦的手,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上划下两个字。
一笔一划。
陈宗缦睁大了眼睛,最后慎重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如果不是安格斯小哥儿在后面保护着,缦缦早不知道被刘青杀了多少次了,可惜她不知道,唉....可怜的安小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