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箫二人齐声道“是!”转身离开。
耶律涅鲁古看着二人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哼了一声,继续在府内巡查。
杨天意对赵乐业打了个手势,悄悄跟在涅鲁古身后。
巡查一圈后,涅鲁古回入一间大厅。杨天意不敢跟进,与赵乐业纵身跃起,攀住檐头,从窗缝中向里观看。
只见厅里灯烛辉煌,摆着一桌筵席,杨天意眼光在桌边诸人脸庞扫过,心中不禁突突『乱』跳,只见前几日才大战一场的胡定中、冷面神洪仁海、白虎王唐海流都围坐在桌边,坐在上首的是个腰杆挺直、脸容凛严的老者,在席上不怒自威,正是大辽国皇太叔、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重元。另外背对自己的几人看不清容貌。
杨天意暗忖“光复教的人怎么会来到这里?”赵乐业给杨天意打手势,意思说“快走吧,那些人个个厉害得紧。”杨天意摇摇头,打手势要再看一会,辽国要攻打大宋,此事非同小可,机缘难得,无论如何要打探多些内幕信息。
转头再向内窥探,突然间耶律涅鲁古一转头,两道闪电般的目光在窗上扫了一圈。杨天意不敢再看,侧头运起内力附耳倾听。只听一个雄亮声音的人道“三位光复教的朋友大驾光临我院,招待简慢,请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已家里好了。”唐海流道“那里,那里,耶律元帅,我们夜入贵府,得大元帅盛情招待,十分感激,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开声。”
涅鲁古道“我们辽朝广纳四方英雄好汉,以谋天下雄图大业,如三位肯为我辽朝效力,日后荣华富贵,必然享之不尽。”
胡定中道“耶律元帅客气了,我们江湖草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效力之事免提,但知遇之恩,不可不报,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倒会尽力相帮。”
耶律重元略显失望,光复教胡定中教主的大名响遍天南地北,如雷贯耳,若能得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但人家既然不应承,却也无办法,好在他话没有说死,招顺之事,不必急在一时,当下客气几句,请众人喝酒吃饭。
散席后,胡定中三人请被入内堂休息,耶律重元父子及几名大将留下商谈行军打仗之事,说什么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宋人没有准备,定会输得一败涂地,攻占了雁门关,宋将无险可守,河东沃野,手到擒来。杨天意本想入皇府寻找二叔,眼下知道了这么一个重大确切消息,更无心思处理个人恩怨,与赵乐业悄悄出了皇府。
杨天意道“赵前辈,咱们得立即出城回去通报,让他们做好准备,不然契丹人突然发难攻城,咱们肯定要吃大亏。”赵乐业道“此地离开封甚远,若赶过去报知朝廷,当国者未必便信,迁延不决,必误大事。雁门关离此地不远,咱们即时赶赴雁门关告知守将,守将若听,就助他守城,否则一刀毙了,迳自率领百姓士卒,共御契丹大军。”
杨天意只怕迟了一日守军没做足准备,契丹大军先破了城池。那时屠戮之惨可就难以想
像,是以深夜出城,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但难不到他们俩,从高高的城墙跃下,连夜南奔,一路上毫不停留。第二日早,他们在市集上买了两匹马,策马狂奔,到黄昏,三百多里山路走完,终于来到了雁门关外,眼见民情安定,商市繁盛,全无征战之象,心想几日后契丹大兵将至,战火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心下悲怆。那雁门关是宋辽两边边关重镇,置有安太守府,配备精兵守御。杨天意心想军情紧急,不及投店,迳与赵乐业谒见太守叶东阳。敲开大门,仆人将他们拦下,杨天意表明来意,欲拜见太守,但那太守使手绾兵符,威风赫赫,杨天意在东城城虽贵禁军总都统的大公子,但他少参与爹爹军政之事,军中无名,现下更是个布衣平民,如何见得着他?赵乐业知道无钱不行,送了仆人三两银子。那仆人虽然神『色』立变,满脸堆欢,可是一排太守见客的日子,最快也得在十日之后,而且接见的都是达官贵人,也未必能见杨天意。杨天意焦躁起来,喝道“军情紧急,如何等得?”赵乐业忙向他使
个眼『色』,将他拉在一旁,悄声道“杨掌门勿急,咱们晚上闯进去相见。”
两人寻了下处,候到二更过后,施展轻身功夫迳入太守府。那太守叶东阳与下属朋友正饮酒观舞,与姬妾寻欢作乐,厅中一片春『色』。杨赵二人跳将下去,杨天意长揖说道“大人,小人有紧急军情禀告。”叶东阳大惊,高叫“有刺客!快抓刺客!”推开姬妾,就往后堂里奔。杨天意踏步上前,一把拦阻,说道“叶太守休要惊慌,小人只为传报军务,并无相害之意。”将他推回原座。
叶东阳吓得面无人『色』,只是发抖。只见堂下拥进数十名军士,各举刀枪,前来相救。赵乐业拔出长剑,指在叶东阳胸前。众军士齐声发喊,不敢上前。赵乐业道“你叫他们安静,放下刀剑,我们有话要说。”那叶东阳惊慌过后,勉强镇静下来,传下令去,众军士这才止声息戈。
杨天意见他身寄御敌卫土的重任,却于夜间饮酒作乐,酒气四溢,身子虚胖,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心中暗暗叹息,这种人守卫边疆,如何堪当大用?当下将契丹大军行将偷袭雁门关的讯息说了,请他立即调兵遣将,布置守御工具,严防契丹『奸』细破坏。叶东阳道“好,好,本将都听……听见了。”赵乐业道“你听见甚麽?”叶东阳道“有有契丹匪徒前来偷袭,须得防备,须得防备。”赵乐业怒道“是辽国大军,不是匪徒!”叶东阳吓了一跳,道“辽军?那不会的,那不会的。辽国与咱们宋朝多年无战事,相处和平,决不可能忽然发兵,你们一定搞错了。”赵乐业喝道“什么搞错,是千真万确之事。”叶东阳连连点头,道“英雄说是辽兵,就是辽兵。”杨天意道“满郡百姓的身家『性』命,全系大人之手。雁门关是我朝北边屏障,大人务须在意,雁门关若是失守,契丹人挥师南下,我朝将再无险可守。”叶东阳道“不错,不错,老兄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老兄快放了我,我立即调兵遣将,不教敌人有一丝可乘之机。”杨赵二人见他言不由衷,叹了口气,越墙而出,但听身后众人大叫“捉刺客啊!捉刺客啊!”『乱』成一片。
两人候了两日,见城中毫无动静。杨天意道“这叶太守可恶!不如依前辈之言,先去杀了他,再定良策。”赵乐业道“敌军明后两日之内必至。这狗官杀了自不足惜,只是城中必然大『乱』,军无统帅,难以御敌。”杨天意皱眉道“赵前辈说得有道理,可是此人不听我们之劝,这可怎生是好?”赵乐业沉『吟』道“这也当真难为,嗯,是了,左传上载得有个故事,叫做《弦高犒师》,咱们或可学上一学。”杨天意喜道“赵前辈,行军打将之事我一窍不通,你说的故事既然能派得上用场,那定然派得上。那是甚麽故事,你快说给我听听,咱们能学得了么?”赵乐业道“都是人,古人能做得出来,现代人也当然能学,就是需要你冒险。”杨天意道“冒险有何所谓?就算是搭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赵乐业道“好,我先说那故事给你听。春秋时候,郑国有一个商人,叫做弦高,他在外经商,路上遇
到秦国大军,竟是来偷袭郑国的。那时郑国全没防备,只怕秦兵一到,就得亡国。弦高虽是商人,却很爱国,当下心生一计,一面派人星夜去禀告郑伯,自己牵了十二头牛去见秦军的将军,说是奉郑伯之命前来犒劳秦师。秦军的将军以为郑国早就有备,不敢再去偷袭,当即领兵回国。”
杨天意喜道“此计大妙。前辈是说要我牵十二头牛送给契丹将军么?”赵乐业道“牵牛就太麻烦了,契丹人肯定连停下来听你说话也不愿意,到时人人『插』你一枪,砍你一刀,你可不知要变成什么了。咱们今晚到太守府去盗他一笔珠宝金银,明日咱们穿了官家服饰,迎上去犒劳契丹大军。且看是否能骗得他们退兵。”杨天意鼓掌称是。当晚二人依计而行,那叶东阳搜刮得金珠如山,二人不费吹灰之力盗了大包金玉和两套官服,府中各人朦然未觉。赵乐业也改穿官装,当下携了金珠,跨上两匹骏马北去。到第二日午间,二人眼见前面沙尘滚滚,旌旗林立,刀光胜雪,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将近有十万之众。两人抑制脸上惊慌之『色』,拍马迎上。
一名头顶光秃将军模样的人冲上前喝道“前面是什么人,站住!”赵乐业拱手朗声道“是耶律大元帅的部队吗?小的奉雁门关守将叶大人之命,前来赠礼。”
那将军愕然,问“你们是叶太守的部下,来干什么?”赵乐业道“叶太守得知贵国大军远道而来,一路劳顿,饮食不律,特地命在下送来金银财宝,以资饭宿。”说完将沉甸甸的包裹抛出,将军接过,解开布袋一瞧,里头全是金银珠宝,不禁疑『惑』,问“你们怎知道我们要来?”赵乐业道“我郡太守夜观天象,见得北方星坠,掐指一算,得知皇太叔领兵南下,特命小人在此等候三天。小人在此等了三天,终于等到,叶太守真是了事如神啊。”
将军显然没能接受这个事实,愣在当场,当即有人拍马而来,喝问“箫将军,大军行进,因何停顿?”那姓箫的将军道“回陆总都督,前面两位是南朝派来的使者,言道奉叶东阳之命,送来金银,已在此候了三天。”
那陆总兵以下狐疑不定,问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辽国大军经过此地,赵乐业道“贵国为攻打我宋朝,已准备了一年多,期间大肆招兵买马,扩展军备,叶太守早已收到风声,连耶律元帅发兵日期亦已算准。”
陆总兵脸『色』一变,道“我们大举南下,并非要对南朝起兵,只是借道伐夏,请回传叶太守,让他不必紧张。”
杨天意道“好一个借道伐夏,借道前为何不跟我国打声招呼?我朝已在沿途秘密布置兵力与障碍,就等耶律元帅来犯,若大军只是借道,岂不是闹起大误会,致使两国皆损失惨重?”
陆总兵道“原来竟然没跟贵国打招呼,小的这倒不清楚,我立即回去与大元帅商议,请两位回去等候。”
赵乐业与杨天意退后五里,发现大军驻地不动,心下稍稍开怀。赵乐业道“看来耶律重元是倾国出击,想一举灭宋。咱们将金银珠宝送给了先锋大将,他料不到咱们已得讯息,说是借道伐夏,并非攻宋,当真是可笑之极。咱们以言语点破恐吓,他惊疑不定,当即驻兵不进,想来是回报大元帅去了。”
杨天意道“若是他们回师退兵,那自然最好不过,就只怕……就只怕……他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乐业半白眉头紧锁,沉『吟』道“瞧辽国大军这等声势,定是不肯轻易便退。”杨天意道“请赵前辈再想个妙策。”赵乐业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已整整想了一天一晚,那里有什么办法好想,老哥我不是脑子聪明,只是看过几本兵书而已,照本宣科还勉强胜任,别出心裁想出法子阻挡大军,那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若说单打独斗,天下胜得过咱们的只是少数,就说敌人有十人百人,自也不在咱俩心上。可是现下敌军是千人、万人、十万人,那有甚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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