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意叹道“咱们大宋军民比辽国人多上数十倍,若能万众一心,又何惧辽国兵精?恨只恨官家胆小昏庸、虐民误国。”
赵乐业道“辽国兵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咱们杀得一个是一个,当真危急之际,咱们便只好为国捐躯。天下事原也忧不得这许多,尽力便罢。”
杨天意道“赵前辈,你愿为国捐躯,确实了不起。只是咱们身怀武功,饱读史书,眼界见识比一般人要高上不少,岂可轻易言死,那如何对得住大宋臣民?又咱们熟悉敌方底细内幕,更学兵法,又岂能不将兵法上战术学而活用?咱俩虽人微力薄,却也要尽心竭力,为国御悔。纵然最后兵败,也是死得其所。”赵乐业叹道“最后还不是死,死得平凡,死得壮烈,又有多少不同!”
两人计议已定,心中反而舒畅,当下回到下处,对酌谈论,想到敌军压境,面临生敌死别,比往日更增一层深交。直饮到二更时分,忽听城外号哭之声大作,远远传来,极是惨厉。赵乐业叫道“来啦!”两人一跃而起,奔到城头,只见城外难民大至,扶老携幼,人流滚滚不尽。那知守城官令军士紧闭城门,不放难民入城。过不多时,叶东阳加派士卒,弯弓搭箭对住难民,喝令退去。城下难民大叫“辽国兵杀来啦!”守城官只是不开城门。众难民在城下号叫呼喊,哭声震天。
杨赵二人站在城头,极目远望,但见远处一条火龙蜿蜒而来,显是辽的先锋到了。耶律重元迫使敌人难民俘虏先登城入城,见数万难民集於城下,辽国先锋一至,雁门关城内城外军民,势非自相残杀不可。
此时情势紧急,已无迟疑余裕,杨天意站在城头,振臂大呼“雁门关城若是给辽国兵打破,无人能活,是好汉子快跟我杀敌去!”那北门守城官是叶太守的亲信,听得杨天意呼叫,怒喝“『奸』民扰『乱』人心,快拿下了!”杨天意从城头跃下,右臂一探,已抓住守城官的前胸,将他身子举起,自己登上了他的坐骑。官兵中原多忠义之士,见见难民在城下哀哭,侧怀不忿,此时见杨天意拿住守城官,不由得惊喜交集,并不上前救护长官。
杨天意运气叫道“兄弟们,禁军总都统杨惊鸿接到辽国攻城密报,特派我来当先锋稳定军心,在下是他大公子、杨天意是也,各位兄弟不必惊慌,朝廷早有应对之策,已在后方调兵遣将,救城下百姓为紧,快传令开城!”声音远远传了开去,杨惊鸿是天下禁军总都统,边将虽不归他管,但大名皆有所闻,听是杨都统儿子前来相帮,当即信心大振,高声呼叫。那守城官『性』命要紧,只得依言传令。北门大开,难民如『潮』水般涌入。杨天意将守城官交与赵乐业看押,便欲提枪纵马出城。赵乐业道“等一等!”命守城官将甲胄脱下交与杨天意穿戴,在杨天意耳边低声道“杨掌门,你提醒了我,你刚说是从开封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假传圣旨,领军出城。”反手拂中了那守城官的『穴』道,将他掷在城门之后。
杨天意心想此计大妙,当下朗声大叫“奉圣旨雁门关安抚使叶东阳皂庸无能,即时革职,众军随我出城御敌。”他内功深湛,这几句话以丹田之气叫将出来,虽然城内城外叫闹喧哗,但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刹时间竟尔寂静半晌。慌『乱』之际,众军那□分辨得出真伪?兼之军中上下对叶东阳向怀敌心,知他懦弱怕死,当此强敌压境、惊惶失措之际忽听得昏官革职,有人领军抗敌,寂静之后,四下□齐声欢呼。
杨天意与赵乐业戎马点兵,领了六七千人马出得城来,眼见军容不整,队伍散『乱』,如何能与辽国精兵对敌?杨天意想起“兵不厌诈”四个字,当下传下将令,命三千余军士赴西边城墙埋伏,听号炮一响,齐声呐喊,招扬大旗,却不出来拼杀;又命三千馀军士赴东山后埋伏,听号炮二响,也是叫喊扬旗,虚张声势。
两队军士的统领见杨天意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各自接令领军而去。待得难民拖儿带女全数进城,天已大明。耳听得金鼓齐鸣,铁骑奔践,眼前尘头大起,辽先锋已迫近城垣。
赵乐业从军士队中取过一枪一马,随在杨天意身后。杨天意朗声发令“四门大开!城中军民尽数躲入屋,胆敢现身者,音即斩首!“其实他不下此令,城中军民也早躲得影踪全无,勇敢请缨的都已在东西两边山後埋伏,如叶东阳这般胆小如鼠的,不是钻在床底大念“救苦救难菩萨经”,就是藏在那个狗洞里瑟瑟发抖。
辽铁骑数百如风般驰至,但见雁门关城门大开,一老一少两员大将骑马提枪,站在护城河的吊桥之前。统带先锋的将军看得奇怪,不敢擅进,飞马报知后队的大将军。那大将军久历战阵,得报后甚是奇怪,心想世上那有此事,忙纵马来到城前,遥遥望见杨天意与赵乐业,先自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看到三头六臂的敌将,手拿大斧,岂知眼前二人,少的弱冠,老的瘦弱,无一征战沙场之风,倒像是进京赶考的秀才。他见得杨天意挡在城前,城中却是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料得他必有妙策,那敢进攻?当下在马上抱拳,叫道“挡者何人,报上名来。”
杨天意还了一礼,大声道“宋国御前钦点先锋、百万禁军总教头杨天意是也。那大将军勒兵退后,飞报统帅。过了一个多时辰,大纛招展下一队铁甲军铿锵而至,拥卫着一位魁梧将军来到城前,正是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
耶律涅鲁古金铠铁甲,飞马突出卫队之前,大叫“杨天意,螳螂挡车,不自量力,快快下马跪降,保得一命。”
杨天意眺眼远望,但见他身后旌旗如云,刀光胜雪,不知有多少人马,心想“这铁骑冲杀过来,我杨天意今日是要毕命于此了。“当下朗声说道“耶律统帅,你欺上瞒下擅自发兵南侵,梦想一举取下雁门关以获军威,我瞧你是过于自负了!”
耶律涅鲁古心中微惊,暗想“此人怎知我擅自出兵,哼哼,难道当真走漏了风声?”
大兵已至此,已无退路,大喝一声道“不自量力的小子出来受死。”
杨天意一拍跨下黑马,手提一柄丈八长枪,咵喇咵喇,铁蹄翻滚扬起烟尘,奔向敌将。耶律涅鲁古手持一柄大刀,待杨天意奔近,举刀横扫,杨天意提枪挡格,哐的一声,卸开力道后挺枪直挑。
沙场上,战马背上的战斗大开大阖,长枪大刀,与江湖中人近身搏斗打法有很大不同,杨天意武功高强,身经百战,招式精妙,但在马上却施展不开,全都不管用。持长枪打斗他是第一回,一接上手,便觉敌方势大力猛,刀刀生风,稍不留神就会尸首分离,好在他忆起少年时期曾跟爹爹过杨家枪法,以杨家枪法应战,尚不落于下风。
两人大刀长枪交错,马头往来,斗了一百多回合,时候一长,杨天意内力充沛的优势显现出来,耶律涅鲁古力衰渐感不敌,虚劈一刀,调转马头拍马回营,杨天意叫道“留下命来!”赶马去追。赵乐业叫道“杨将军莫追,快回来。”
话音刚落,前方两侧有劲箭『射』来,杨天意长枪挥舞,击落长箭,勒马停步,挺枪朝十万辽军叫道“辽国还有没有战将,敢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前几晚在皇府里谈话的孙将军与箫将军皆出来应战,两人都是辽军中鼎鼎大名的战将,可都不过一百回合,一个被挑落马下遭俘,一个中枪奔回,杨天意连战辽国三员大将,威风凛凛,一骑守城,万夫莫开。宋军见得朝廷派来的主帅气势如虹,战艺盖世,无不大受鼓舞,站在城墙上击鼓呐喊助威。
对面辽军战鼓忽然响起,一匹白马奔出,马背上骑着一个身穿黑甲、虎背熊腰的大将,提一柄金枪,来到跟前,只见他脸上蒙了黑布,一句话不说,挺枪就刺。
杨天意举抢挡开,叫道“来将是谁,报上名来。”那员大将犹如聋了一般,根本不予回答,唰唰唰,连刺三枪,金枪『乱』晃,影影绰绰。
杨天意以枪尾挡开,斗得十数回合,一拍马,战马斜奔半圈,绕到黑甲大将身后,断了他后路,挺枪刺其后心,黑甲大将回身应战。
这员战将比原先三位战将强横有力,枪法精妙灵动,气势雄全,颇有几分蛟龙出洞的意味。
杨天意背对辽国大军,领兵先锋见有机可乘,立即下令军士放箭,杨天意既要与黑甲大将斗枪,更要应付背后来箭,顿时攻击力大减,被敌将攻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黑甲将军面对来箭,躲避挑挡游刃有余,可集中更多精力对付敌人,他一枪紧过一枪,眼看可将敌人挑落马下,忽然敌人弯腰前趴,正想一枪刺穿他脑袋,那想一支箭当胸『射』来,想挡想挑已然来不及,嗤的一声,『射』入胸口!
原来杨天意以身体遮挡黑甲大将的视线,一心二用,边战边留意身后,等待机会,听得背后风声劲响,于间不容发的瞬间趴下,劲箭掠过他的后背头颈,擦过马头『射』入了黑甲将军的胸口。
黑甲将军扔掉长枪,捧着心口一声大叫,杨天意长枪刺出,挑开他脸上的蒙布。
“二叔!”杨天意早料到敌将有可能是二叔杨惊涛,但挑开面巾的一刹那,仍然感到无比震惊与失望,堂堂汉人,八尺昂藏男儿,全国禁军总都统的弟弟,三代官家正统,竟然叛变跑到敌国,成为一名反宋急先锋。
无论叔侄之存有什么恩怨情仇,都不该叛变自己的祖国!杨天意对叔叔的最后一点情义被消除,挺枪横扫。
杨惊涛借着杨天意一呆之机,两腿紧夹马身,朝东奔跑,杨天意驰马急追。
耶律涅鲁古见得己方四员大将先后落败,单将匹马难以对敌,当下命令军士吹起攻城号角,号声一起,锣鼓声紧,辽兵将士,呐喊冲上。杨天意只好放弃追捕,兜头回头城门前,横枪匹马拦挡。
赵乐业回过头来,右手一挥,城内军士点起号炮,轰的一声猛响,只听得西边墙后军士呐喊,旌旗招动。
涅鲁古脸上变『色』,但听号炮连响,东山后又有敌军叫喊,心道“不好,我军中伏。“他虽身为南征大元帅,但宋辽两国已多年无战事,他一身兵法布阵、行军打仗的本领都是从书上获得,并非身经百战而来,不管阵仗大小都没见过,这数千军士的小小埋伏已将他吓得心寒。
耶律涅鲁古对杨天意本有所畏惧,此时见情势有异,心下先自怯了,当即传下将令,后队作前队,退兵三十里安营。
杨天意见辽国兵退去,与赵乐业相顾而笑。赵乐业道“杨掌门,恭贺你以一敌十万,空城计见功。”杨天意笑容登敛,忧形于『色』,摇头道“耶律重元为人坚忍勇决,南侵方针既定,此战不易罢休,今日虽然退兵,明日必定再来,那便如何抵敌?“赵乐业沈『吟』半晌,道“计策倒有一个,就怕危险重重,。“杨天意一凛,说道“请赵前辈指明。”
赵乐业道“耶律涅鲁古是耶律重元最宠爱也是最有出『色』的儿子,尊贵无比,非同别个统军大将。涅鲁古一死,看来敌军必退。“杨天意道“你是要我刺杀他?”赵乐业点点头。
杨天意道“只怕涅鲁古早有防备,且不知胡定中洪仁海是否随军,咱们回城再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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