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离开法租界,檀润青立即回家,把柳还山的怀疑,以及自己在法租界看到的结果向组织上做了汇报。
当然,在电报中檀润青并没有说这是自己亲自调查的结果,而是说自己让在津门的手下去调查之后汇报的结果,否则就可能让组织上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十几分钟之后组织上就有回音,表示会把这事转达给津门那条线上的负责人,让他确认那个米店老板到底是不是出事的那条线上的人。
如果是的话,那就要想办法把这个内鬼除掉。
晚上,米店老板邱海平出去送米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广告栏上写着一张寻物启示:本人遗失一块瑞士摩立斯旧怀表,时间停在七点零三分零五秒,虽是旧表,但这是家祖父所赠希望寻回,有拾到者请送至英租界维多利亚路20号,定有重谢。
这则寻物启示看上去稀松平常,但是邱海平看到之后却狂喜不已。
他是潜伏在津门的一名红党交通员,跟上线和下线都没有任何交集,每次上线有什么情报需要他传递,一般都是在这个广告栏上贴一张寻物启示。
他看到寻物启示之后,再到上面所写的归还失物的地址拿到需要传递的情报,然后再放到另一个死信箱就算完成任务了。
三个月前,因为遇到一个同乡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看到有提示自己去取情报的寻物启示,便立即去取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出去就被人套了麻袋给带走。
当时他还以为是碰到黑帮绑架勒索,哪想到当头上的麻袋被取下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刑讯室里,周围站着好几个日本人,还有那个跟自己一起喝酒的同乡。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那个同乡早就为日本人日本人了,他的工作就是当日本人的暗探,平时就挑着一个卖杂货的挑子走街串巷叫卖,实际则是寻找红党地下组织,抓到一个奖励一百块钱。
那个同乡本来并没有怀疑他,但是那天喝完酒回家的时候意外看到他看到广告栏就急急忙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感觉不对就一路跟踪,发现他去死信箱取情报才怀疑他是红党,于是立即跟日本人报告,秋田一男马上派人把他悄悄抓了回来。
本来邱海平还想硬气一回,甚至告诉自己要宁死不屈。
但是当他看到刑讯室里满墙的血迹斑斑的刑具时,瞬间就怂了,刑具还没碰到他身上就表示自己愿意招供。
可惜的是,他只是一名传递情报的交通员,而且他传递的情报还都是用暗语写的,即使告诉了日本人也不知道情报的内容具体是什么。
日本人想通过蹲守广告栏和死信箱抓捕他的上下线,但是对方似乎非常警觉,每次都差一点没能成功,这让日本人非常不高兴。
其实邱海平自己是很想赶紧抓住上下线立功,可惜他无权主动联络其他人,只能等着对方给自己发出通知,日本人渐渐对他失去了耐心。
直到那天抓到柳还山才秋田一男再次找到他,把他跟柳还山关在一起,让他套对方的话。
可惜柳还山并没有上他的当,不但没有把知道的机密告诉他,还在审讯的时候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本来以为没有希望通过联络上下线帮日本人获取情报立功了,哪想到今天上线突然主动联系自己,要求去指定地点开会。
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必须第一时间去向日本人汇报。
邱海平立即到日租界的一家酒馆假装喝酒,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立即赶往日本陆军津门驻顿军特务机关,把这个消息向秋田一男做了汇报。
秋田一男听后非常高兴,让酒馆老板先走。
自己换了身衣服,不久便也来到酒馆喝酒。
这家酒馆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点,为日本人搜集情报的密探一旦有重要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到这来向酒馆老板汇报。
再由酒馆老板去日本特务机关跟秋田一男报告,秋田一男如果觉得这情报很重要就会亲到到酒馆来跟提供情报的人面谈。
今天秋田一男虽然亲自到酒馆来见邱海平,但是对这个人他还是不怎么信任。
“你确定那则广告确实是通知你去开会的吗?”冷眼秋田一男审视着邱海平,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邱海平连忙道,“秋田先生,千真万确啊,我觉得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否则不可能突然通知我开会。”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秋田一男沉声问。
“我觉得很可能是为了那个叫柳还山的死硬分子,他已经被捕快一个月了,红党那边估计还不知道他被抓呢,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看那家伙的表现,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召集我一起开会寻找。”
秋田一男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他觉得邱海平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当初抓柳还山的时候也是在深夜用套麻袋的方式秘密逮捕的,即使有人看到也可能认为是黑帮绑架或者仇家寻仇,不会有人想到是被日本特务机关抓了。
所以红党为了寻找柳还山,召集潜伏人员开会商量怎么寻找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沉吟片刻之后,秋田一男终于下定决心。
“很好,你按照他们指定的时间去维多利亚路20号,等到他们开会的人数到齐之后,你到窗前扔一根烟头下来,我会派人在周围埋伏,接到你的暗号就冲进去抓捕。”
“只要这次抓捕能成功,马上给升你为秘密侦探队队长,专门带一个秘密侦探队进行情报搜集活动。”
说到这,秋田一男突然冷哼一声,“要是你敢骗我,那就等着下地狱吧。”
邱海平连忙表忠心,“秋田机关长,这次的情报肯定是真的,一定能抓到不少人。”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一回。”秋田一男瞥他一眼,“他们具体通知你什么时候开会?”
秋田一男终于肯信任自己,邱海平即紧张又兴奋。
“寻物启示上写的怀表停留的时间是七点三分零五秒,指的就是七月三号下午五点钟。”
“行啊,明天我会事先派人把维多利亚路20号悄悄包围起来,希望这次能有收获。”
秋田一男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酒馆,明天就是三号,他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希望这次运气好不要再扑空。
邱海平也很激动,如果这次能成功抓到红党的话,自己一定能被日本人重视。
之前那个同乡去过日本,告诉自己日本有多先进,他都想一辈子留在那当日本人,再也不回来了。
可惜日本人不肯收留他,说要想当日本人就必须先为大日本帝国做贡献,否则没有资格当日本人。
所以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悄悄为日本人做事,想尽各种办法为日本人搜集情报,拉拢种花家人为大日本帝国服务。
那位同乡告诉他,每立一功,就离成为日本公民更进一步,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立功,而且要多立功,争取早日成为大日本帝国的公民。
为了明天能够配合日本人把去参加开会的人都抓住,邱海平决定今天晚上提前去踩一下点,以免到时候万一发生突发状况来不及反应。
总之这第一次行动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这样日本人才会真正开始信任自己。
秋田一男叫了辆黄包车准备回特务机关,刚走一半,看到前面闹哄哄的,把路都给堵住了。
黄包车夫不得不停下,不停求那些人借个道,但就是没有人给他让路。
秋田一男只好付了车钱下车挤进人群查看,发现里面有警察。
他叫过一名警察,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把路都堵了也不疏通?”
那名警察认识秋田一男,连忙解释道。
“秋田机关长,这家兴德洋行老板来报案,说他公司上个月二十二万利润不见了,公司经理和财务也消失,他要求我们把他公司所有员工都抓回警察去把他们都关起来,如果经理和财务抓不回来就要这些人赔尝他的损失,那些员工自然不肯,双方就闹起来了。”
秋田一男瞥了旁边一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一眼,“你就是兴德洋行老板?”
中年人连忙应道,“是的,敝人叫松井兴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秋田一男微微蹙起眉头,“你这样就有些无理取闹了,钱明显是经理和财务拿走的,怎么能让这些无辜的员工赔呢?”
松井兴德似乎有些不服气,“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跟感觉和山口清和暗中勾结呢?”
秋田一男没好气地反问,“如果他们有参与,怎么可能还留在这等着你来向他们索陪?”
松井兴德一时语塞,“这……”
秋田一男没有再搭理他,回头问刚才那名警员,“经理和财务就没有线索吗?”
警员摇头,“听公司员工说,公司经理犬养次郎平时也不是天天来公司,特别是之前这半个月更是只回来两次,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太在意。”
“两天前还回来过一次,经理和财务好像在办公室里吵架,有个员工偷偷站在外面听,隐隐听到犬养次郎说跟一个叫栖川俊秀的贵族青年在利顺德大饭店住了半个月,两人商量开新公司。”
秋田一男一听就觉得这事有蹊跷,他连忙问,“那你们去利顺德大饭店核实过没有?”
警员点头,“核实过了,半个月前犬养次郎确实跟一个年轻俊秀的日本年轻人去过利顺德大饭店,两人开了两间房,一直到前两天才离开。”
“利顺德大饭店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秋田一男又问。
警员再次摇头,“没什么可疑的,就是在犬养次郎住过的那间屋子里一本便笺上发现一行模糊的字迹,好像是一个门牌号。”
一听到门牌号,秋田一男立即警觉起来,“便笺在哪里,能不能给我看看?”
那名警员连忙将那张便笺递过去,秋田一男拿过来细看,隐隐看到维多利亚路20号的字样。
看到这个门牌号,秋田一男的精神不由为之一震,“你确定这便笺是那两个人住过的房间里拿到的?”
“是的。”警员点头,表情笃定,“犬养次郎退房之后,那两个房间正好还没有新客户住进去,所以可以确定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留下来的。”
“但是我去维多利亚路20号看过,那是个空院子,并没有人住,也找不到房东,听说房东移居到香江去了。”
秋田一男的眉越蹙越紧,维多利亚路20号就是邱海平提供的明天红党让他去开会的地点,这不会只是巧合吧?
如果这张便笺真的是犬养次郎留下的,那就说明犬养次郎很可能跟红党有关,否则不会这么巧在他的房间里留下维多利亚路20号这个地址。
如果这事真跟犬养次郎有关的话,说明红党已经渗透到日租界以及日本侨民当中了。
虽然犬养次郎那样仇视种花家人的日本浪人成为红党的可能性极低,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红党最为狡猾,没准犬养次郎是故意仇恨种花家,暗地里却加入红党,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么一定要把犬养次郎抓回来好好审讯,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秋田一男告诉那名警员,立即悬赏通缉犬养次郎和财务山口清和,谁要是抓住他们两个送到特务机关奖励一千日元,提供有效信息胁助抓到这两个人的奖励一百日元。
看到特务机关介入了,兴德洋行老板知道问题比自己想像的更严重,也不敢再强行要求其他员工赔尝了,只能乖乖等候结果。
秋田一男自己则再次叫了辆黄包车,直接赶往英租界的利顺德大饭店,了解跟犬养次郎一起住进饭店的那名年轻人的情况。
在秋田一男看来,犬养次郎即使真的加入了红党,也可能是被另一个拉下水的。
否则以犬养次郎的个性,不太可能自己主动加入红党。